“武爷,你下来!下来!别摔着嘿!”
一堆人围着那张桌子嘻嘻哈哈地闹,没注意进来的人。
赵怀钧绕过桌子,跟後方紫檀圈椅坐着玩手机的女人打了个招呼:“舒魏呢?”
甘晓苒眼皮都懒得擡一下:“不流放伦敦了麽?武邈亲自送去的。”
说完,朝着赵怀钧的方向无意瞥了一眼。
大概是没想过赵怀钧身边能有人重复出现,那天甘晓苒格外多看了她一眼。
赵怀钧这时回头问了她一句,会打牌吗?
奉颐微顿,只说可以。
但她对麻将棋牌这类印象不大好。
西烛的母亲与继父就是从牌桌勾搭上的,因为这层关系,西烛也特别看不爽这东西。
那年暑假她去找西烛,亲眼看见西烛坐在麻将桌上,烦躁地替自己母亲续牌。
西烛性直泼辣,当着一桌子人骂:“这种三教九流的东西,沾染上就死定了呀!”
说完啪的一声,胡了。
时隔多年,这道声音依然清晰在耳。
闲时奉颐把许多往事细细想来,又会觉得有那麽点儿道理。
西烛许多思想观念一如她的个性,皆如此鲜明。
面前这张麻将桌上全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模样精致小巧,聊天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嗲。
奉颐不用问也知道她们的身份。与她差不多,都是跟着那些男人来的。
几个姑娘言辞间有莫名的竞争与硝烟,奉颐不说话,静静摸牌出牌,听她们互相攀比,互相吃味。
这种情景滑稽得很,不由叫她想起一种说法:可悲的往往是底层与底层之间相互厮杀争宠丶竞争嘲讽。
她选择意识分离。
後来不知多久,满屋嘈杂里,仿佛是听见谁提了句:唉唉唉,你们今年上哪儿过年啊?
奉颐捕捉到那个关键词:过年。
她轻轻恍惚了一下。
正在吃二十五岁饭的姑娘,今年过後,就已经有六七年没有回过扬州了。
不知秦净秋工作是否依然忙碌?
不知张乘舟教学是否顺利?
福利院的傻孩子如今过得好吗?
远郊山间冰凉的墓碑上是不是常挂有露水?
她捏着一张牌,难得走了一下神。
这时麻将桌上的几个姑娘又说起一桩趣事,都开始笑起来,笑声清脆到尖锐,强行拉回奉颐的精神。
这把又输了。
一次性输了三千大洋,总归是赵怀钧的钱,她不疼。只是下一轮开始後,快到下半场时,奉颐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抓住旁边那个女孩儿的手,没什麽情绪地点破:“事不过三,别太过分。”
她的态度算不上好,可以说有那麽点儿冷冽。
奉颐这姑娘平时你是看不见她生气的,外人相处时,也很难觉得她是个坏脾气的人。可事实上,如若动起真格,这张脸冷下去,便会显得十分凌厉。
桌上人瞬间就静了下来。
其馀两个姑娘不明所以,问怎麽了?
奉颐一言不发,从那姑娘衣袖间准确无误地摸出一张二条,扔在棋桌中央。
是下家出千。
“不就是输了一万块钱麽?!”
那个姑娘丢了面子立马就跳了起来,气红了脸,嗲言嗲语却尽是刻薄的话:“怎麽了?三哥不给你钱花?还是怕输多了三哥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