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侯发自坐在殿中,望向东方天际。
父之遗愿,似乎更近了一步。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真的拿下了崇国。
妲己,我离你更近了……
我并不知自己能否成功,但若我为天子,我会将你封为後……
我誓要屠尽大邑,叫你看到,终归是你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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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国国内在剥树餐鼠之时,大邑之内也紧绷一条弓弦。
固然,民对国事并不清楚,只知东夷战事吃紧,虽也有捷报传来,却是苦胜。
大邑之内会用石刀做的磙绞肉,而如今前线也如磙一般,无数武士冲去,只留血肉一滩。
小国兵已征尽,大邑之内也在征兵,先是征走了老武士丶强壮仆奴丶封地守兵,如今也开始征十四左右的少年,乃至先前强壮战俘。
但衆人依旧兴奋且踊跃!
大邑之民好斗,而战中立功,不但可光耀家族,战死更可入宗庙,从此也是仙人之兵,更是後代之荣。
他们真切相信,死後有天宫在等待。
尤其这两月来,大邑兴起一股新的崇拜热潮。
恶来归来,大邑照例要祭祀,妲己顺势提到先祖托梦,说恶来乃是古来亚长之魂转世,特来辅佐天子,其身负守护大邑之职,战无不胜。
而其骁勇之能丶飞升之势,似乎真切佐证了这点。
于是不过短短数日,人人皆称恶来为武天官,因崇拜而入伍之人甚衆。
衆人在动荡之中满含希望,只盼望能成为第二个恶来。
——这背後,自然少不了妲己的推波助澜。
狐狸也知晓她心中盘算,一来要用信仰再将民心胶合丶鼓舞士气,二来要令那良莠不齐之衆自愿为恶来所训,方才好速成。
现如今,恶来将人密训已有两月,听人来报说,成效极好。
但狐狸已无暇顾及。
一旦过了一月之期,妲己每隔几日,便要耗费寿命去探吕尚所在。
如此四五次後,狐狸颇吃不消,谴责道:“臭宝,我知你心焦,可吕尚毕竟离你甚远。你每探一次,便要耗去五日时辰!如今耗去一月,那吕尚不还是蹲在崇国之外丶进入不得?莫忘记,崇国粮草足以撑够三月,再这样下去,只怕彪活得比你还久。若真要用,且去收割些时辰来我才肯!”
妲己闻言,果然神色怏怏作罢。
狐狸见她今日是个好说话的模样,忙趁机将另外四只幼崽推来:“今夜你总要选一只才好,莫非鄂顺不在,自己死活也不顾?”
她擡眼看去,四只里,仍然是那只虎崽最为弱小。
老虎争宠最凶,却从来没被选过,今日忽然被抱起,双眼瞪圆,大嘴张开,一脸不可置信,只怔怔盯着她。
妲己将它拎起,清晰看到它粉红的舌头紧张地卷着。
“呆。”她无奈笑着摇头,“同你父一般。”
老虎顿时狂喜嚎叫,上蹿下跳,扭着向她怀里钻……
黄河。
鸣溅溅,沙滔滔,盘涡毂,触山动。
天色尚早,崇应彪已带了一群人,披蓑戴笠,在缓流一带扮作船夫。只看那双鬼光精灿的眸子,也知其正怀鬼胎。
“公子……”掌事刺苦劝,“莫要乱来,被君侯知晓,定卸你条腿去!”
“刺,你甚无趣。”崇应彪打着赤膊,肌肉丰隆,肩阔腰细,似一只精壮大虎蹲坐一旁,眯眯笑着,坏水翻滚,“周原娶妻,叫新妇吐吐肠胃淤食,这乃是我一片好意,你倒怪我?”
“公子,黄河水深,倘或有不测……”
“休罗唣。你忘了别人唤我甚?水老虎!针掉进黄河,我也给你捞来,何况她一个大活人?我自有分寸。”
正说着,鼠须一溜烟跑来:“公子,人来了!”
黄河对岸,白涛之间,果然影影绰绰一队人马前来,红布缠车,敲鼓吹笙,一派热闹。
他一跃站起身来,打了个尖锐呼哨,笑道:“孩儿们,立整起来,咱们去看新妇吐黄汤喽!”
船驶向对岸,将一应人马接了上来。崇应彪见那新妇袅娜上了自己的船,眼中得意,忙向手下使了个眼色。
此处浪平,这船却晃得天上地下,左摇右摆。
崇应彪还要存心使坏,更要专捡有涡之处过,果然不过一时半刻,舱内新妇奔了出来,一把揪住他衣领,怒叱他,“你会不会掌船?怎如此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