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榆不太记得庆阳雪那时候是什麽表情,他只记得那时庆阳雪的话云里雾里,他听不懂。
“妈妈不希望你成为什麽天才,高高在上,妈妈希望你能融入世界。”
“把握一切,当个天才没什麽不好,但是感受这个世界才是妈妈带你来这儿的原因。”
墓园里没有恐怖小说写的那样压抑骇人,这里阳光明媚,这里生机盎然。
兜兜转转庆阳雪去世快二十年了,当年拉小提琴像锯木头的许白榆今天也能为庆阳雪拉一首像样的《生日歌》。
琴声悠扬,小提琴的声音有一种规规矩矩的感觉,甚至有些生硬,歌曲有的时候还会被人调侃幼稚,但是许白榆却拉得很认真。
他学什麽东西都很快,小提琴算是许白榆人生里难得的坎,但是过了这麽多年他能将小提琴带到了好多人的面前。
如今他也能将小提琴带回道庆阳雪墓前,他的妈妈也会为他高兴吧。
她应该也会在别人面前自信地跟别人说她的儿子会拉小提琴吧。
等到这首《生日歌》拉完,许白榆默默地将小提琴放下,收好,然後拿张纸垫在地上坐下。
“妈,生日快乐。”许白榆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像是对话一样地自言自语。
“没想到我都二十八岁了吧,妈。”许白榆带着点调侃地说道,脸上莫名其妙地带上了笑。
“今年郁离当上舞团的正式人员了,郁离长得很像你,跳舞也跳得很漂亮,她今年也二十二了,我守约了,她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姑娘。”
公墓里不给带火,所以许白榆只是给蛋糕插上了蜡烛。
天气有些热,时间长了,奶油有点融化,一点点地流下落在托盘上,精美的蛋糕也慢慢变得有些奇怪。
地上有其他墓碑的阴影,他将大半的身子躲在阴影里避着太阳,像一个小孩那样将脸从臂弯里露出来看着他的妈妈。
“你在很多年前问我……”
他的声音很轻,明明周围没人他的声音依然像是孩童的耳语,轻飘飘的。
“你问你在我心里是能打多少分的妈妈。”
许白榆的眼睛眯了眯,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我那个时候说是八十分,其实是骗你的……”许白榆的声音闷闷的,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的话,他的脑袋埋在手臂里,看不见他的眼睛。
“那个时候你和许凯哲在我眼里都是六十分。”
他越说着越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荒谬感。
“许凯哲有一种什麽事都在掌握的精明感,那时候,不,哪怕是现在我都为他这种精明感到佩服。”
“我不知道评价父母的标准是什麽,情感上带来的引导是你的正确还是他的更好,在上学学的因材施教里应该是许凯哲做得更对,可是我却又有点不太认同他。”
“所以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一个及格分……”
许白榆说着把头擡起来了一点,从他脸上看到的小孩做错事後不敢承认的胆小,以及将事情藏匿于心多年的愧疚。
“这个分配不上你…妈。”
他的声音有些哑然,但是眼里却没有泪花。
“你在我心里许凯哲应该永远不能与你平起平坐,在我心里哪怕你不是满分,也是不该跟他一样。”
“你是一个很好的妈妈……你应该是很不幸才有了我这个儿子。”
“但是你能成为我妈是我的幸运……”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太阳一点点地悬在自己的头顶。
许白榆花了一点时间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
他用力地用手抹着脸然後往脸上重重地拍了两下,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他坐直了身子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对着庆阳雪淡淡地笑着。
“生日快乐,妈。”
许白榆自然地拔掉蛋糕上的小旗和蜡烛,拿起蛋糕刀利落地切下一刀。
他将一块蛋糕切好放进盘子,然後放着墓前。
而後他切了一块给他自己,像正常聊家常一样聊起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