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派你来的?”谢砚冰的声音冷得像竹叶上的霜,软剑抵住杀手的咽喉,“他许了你什麽好处?”
杀手死死咬着唇,突然往地上一滚,竟要啓动藏在靴底的毒烟弹。谢砚冰眼疾手快,一脚将毒烟弹踢飞,同时剑柄重重砸在他的後颈——杀手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密集的箭雨声。谢砚冰立刻翻身躲到巨石後,箭簇擦着他的衣角钉在树干上,箭尾的乌鸦纹在月光下格外刺眼——是乌鸦卫的“透骨箭”,箭尖淬着能瞬间麻痹灵力的“锁灵散”。
“抓住谢砚冰!顾长老有令,要活的!”领头的杀手嘶吼着冲过来,手里的长刀直指谢砚冰藏身的巨石。
谢砚冰握紧软剑,刚要冲出去,却听到更远处传来顾承煜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砚冰!往东边跑!我来——”
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响,像重物落地的声响。
谢砚冰的心脏骤然缩紧。他顾不上隐藏,提剑冲出巨石,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如坠冰窟——顾承煜被三个乌鸦卫按在地上,玄色中衣被血浸透,後颈的龙纹刺青几乎要从皮肤里凸出来,而他身边的地上,躺着个已经气绝的少年,正是真正的阿竹,胸口插着支透骨箭,手里还攥着块云栖阁的令牌。
“顾承煜!”谢砚冰的声音发颤,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出,软剑上的冰棱剑气瞬间暴涨,“放开他!”
乌鸦卫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冲出,一时竟被剑气逼退。顾承煜趁机挣脱束缚,反手抽出短刀刺穿一个乌鸦卫的咽喉,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另一个乌鸦卫的长刀划中後背——旧伤叠新伤,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
“走!”顾承煜用尽最後的力气将谢砚冰往东边推,自己却因为力竭跪倒在地,“别管我!琴谱要紧!”
谢砚冰怎麽可能走。他杀退围攻顾承煜的乌鸦卫,刚要扶他起来,却见顾承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异常清明:“砚冰,听我说。顾明远的目标是琴谱和我,但他真正要的是‘同心阵’的啓动方法。你带着琴谱去找定北王,他知道怎麽破解……”
“我不找定北王,我带你走!”谢砚冰的指尖在他後背的伤口上颤抖,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像永远也擦不干净,“我们说好一起走的!”
顾承煜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擡手,替谢砚冰擦去脸颊的血污,指尖冰凉:“对不起……砚冰,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支毒箭突然从斜刺里射来,直指谢砚冰的後心——那里正是“牵机引”旧伤的位置,一旦中箭,灵力会彻底溃散。顾承煜想也没想,猛地转身将谢砚冰护在怀里。
“噗嗤——”
毒箭没入顾承煜左肩的瞬间,谢砚冰听到了自己心跳停滞的声音。箭尾的乌鸦纹在月光下摇晃,像在嘲笑他的天真。顾承煜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是“锁灵散”发作了。
“顾承煜!”
“快走……”顾承煜推开他,指了指东边的山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从怀里掏出那个青铜盒,塞进谢砚冰手里,“这个……替我收好……”
乌鸦卫再次围上来,这次的人数比之前更多,像潮水般涌过来。谢砚冰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顾承煜突围,他看着顾承煜青紫的脸,看着他後背不断涌出的血,看着他死死盯着东边山道的眼神——那里面的急切,像在催促他离开。
“我在竹林等你。”谢砚冰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最後看了眼顾承煜,转身冲进东边的山道。软剑在他身後划出银白的光弧,挡住了追来的箭雨,也斩断了最後一丝留恋。
他没看到,在他转身的瞬间,顾承煜突然挣脱乌鸦卫的束缚,用尽最後一丝灵力将青铜盒往他离开的方向抛去,同时对领头的杀手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更没看到,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时,顾承煜被乌鸦卫“押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商隐楼,而是往相反的西边——那里有匹快马,马背上的黑衣人正用暗号示意:“琴谱已到手,按计划行事。”
竹林深处的雾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愁。谢砚冰攥着青铜盒在山道上狂奔,掌心的血和琴谱上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顾承煜的眼神太平静,青铜盒的分量太轻,乌鸦卫的追杀太“顺利”,像场精心编排的戏。
可他不敢细想,只能拼命往前跑,跑向那个顾承煜说过的“竹林接应点”。他怀里的琴谱硌着心口,像块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眼泪直流。
他不知道,这场逃亡从一开始就是个局。而他心心念念等待的“半日之约”,将会变成一场漫长的丶足以碾碎所有信任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