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垂眸答:“此事是否属实,只能等父皇亲自定夺,只不过本宫出逃时,见营地内卫兵都已行动,还有一队兵马整装待发,似要往长安城方向去,不知本宫这位皇弟,是何时与统领卫兵的郎中令私相勾结的?”
“对了,现郎中令孙玮正是殷家婿,中郎将可知他与楚王往来一事?”
“哎哎哎,殿下莫要乱说话,孙玮姓‘孙’,到底不姓‘殷’。”
殷七连连摆手,嬉皮笑脸着,让人恍惚以为,他方才的正经模样不过错觉,可那未曾从剑柄上松开的手,却暴露了其真正的心思。
姜姮若有所思。
有一人率先询问:“殷大人,我等是否该回去,护卫陛下左右?”
另有一人质疑:“万一寻不到陛下,我们又各自散在林中,到时候你我单枪匹马,又谈何护卫?”
皇帝正在落林中狩猎,身边只有少数精锐陪同。
落林地势极其复杂,林中多豺狼虎豹,和高大树木,若是慌乱闯入,两队人既有可能隔着一条灌木,擦肩而过。
远方起了浓烟,细辨方向,正是行宫所在处。
若是真谋反,讯息往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位新上任的中郎将正色,很快就给出了命令:“我陪着殿下,快速入林,寻找陛下,尔等原地等待,若有叛军前来,就地处决。”
衆卫兵相顾一眼,齐声回答:“是。”
同样出身名门,年纪轻辈分高,却从不端着架子,于是,虽说殷七资历不深,大有靠着家族威望高升的可能,但相比先前那位从北疆而来的中郎将,显然是他,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周围下属的爱戴和信任。
殷七带头,姜姮跟随。
两马一前一後,纵蹄前进。
正要入林时,殷七忽而勒马,马身转向,面对了姜姮。
他擡眼,平静询问:“楚王当真造反了?”
姜姮缓缓停下马儿,伴随一声马嘶,她宁静微笑。
“是否谋反,该由父皇定夺,小七叔……这个问题,本宫答过的。”
殷七深深望她一眼,右臂用力扯过缰绳,身下黑马迅速前奔。
姜姮凝视着他的後背,粗粝的缰绳将她的手心磨得发红发痒,一声轻呵後,跟了上去。
殷七对那群信爱他的卫兵们撒了谎。
姜姮望见不远处的帐子时,立刻清楚了此事。
禁卫军是为皇帝安危所设,必需时时得知圣驾去向,哪怕皇帝要狩猎,为避免来往人群衆多惊扰猎物驱散了大部分卫兵,身侧也会留下几位属官。
这些属官会保持与中郎将的联系,只如何联系,通过何物联系,便只有当事人知晓。
姜姮没有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她盯着那小小帐子,一言不发。
殷七在她身侧牵着马,轻声道:“虽不知,怎麽就走到今日这幅局面了,但陛下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姜姮没有回答,注视着他。
殷七扯嘴一笑:“你放心,我不会拿着殷氏一族满门性命玩笑。”
此言像是说服了姜姮,她点点头,大步上前,掀开了帘子。
皇帝正坐在中央,身侧并无他人侍奉,见她进入,掀起了眼:“玉娇儿到朕身侧来。”
“父皇。”姜姮认真行礼,却未上前。
“朕的玉娇儿也长大了。”对她突如其来的恭敬表现,皇帝似乎并不以外,只是微微感慨,随後平声问,“玉娇儿前来,是为何事?”
姜姮想,自己应该做出惊惧或伤心痛绝的模样,如此才像一位从叛变中仓皇出逃的公主。
可不知为何,她挤不出眼泪,也抹不出笑,只平淡无趣地说了一声:“楚王谋逆,父皇可知?”
“是吗?”皇帝波澜不惊,手边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琴。
姜姮找到了些许感觉,跪着身,蹙起眉:“是啊……行宫内乱成一团了,说不定已经死了很多人。”
“父皇,您快下令……”
皇帝声音依旧稳而沉,轻易将她的嚎叫声压过:“昭华,朕再问一次。”
“欲图谋逆者,是何人!”
那一双深深的眸子是久居高位的不怒自威,此时眸中并无笑意,只剩黑黢黢的一片,就沉沉地望着她,似乎看穿一切的阴谋和手腕,将她看穿,剥皮削肉般。
“是柔妃和楚王。”姜姮平静,不常跪的身子跪不来,她腿酸了,便直起身,半坐在小腿上。
皇帝眼中闪过失望:“玉娇儿,阿爹待你不好吗?你是大周朝最尊贵的昭华公主,坐拥天下最繁华的封地,享食邑五千,这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