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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魂梦（第2页）

“这丶不合礼法……”

“你今日好生奇怪，宴上躲着我不见，如今又来这一套。”皇太子轻哼一声，唇角似笑非笑，“你昨个去找了父皇求了咱们两个的婚事，父皇允了。怎麽，今天想了想，又反悔了？”

裴言彻底清醒了。皇太子转身就走，他慌忙追上去，边追边叫：“万万没有的事！”

“走开。”

他们这边的动静惹来贵妇们的一阵轻笑。敦懿皇後摇着一把雪白轻盈的羽毛扇，看着花间你追我赶的小情侣，笑吟吟道：“小雪性子静，不想喜欢起人来也如此折腾。”

皇太子一路跑回了东宫，令宫人关上大门，不许裴言进来。裴言翻窗而入，将人抱了个满怀，在他颈窝里使劲蹭了蹭：“阿雪，我不是有意的，别不理我。”

不知怎得，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皇太子失语，有点无措。他刚刚急着离席其实是怕被母後她们取笑，不想居然把人弄哭了，只好硬着头皮道：“算了，原谅你了。”

“真的？”裴言猛然擡起头，眼眶里还带着隐隐的血丝，声音却是货真价实的惊喜。

“你说呢。”皇太子轻轻往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几岁了。”

他低头去拿手帕，想给裴言擦擦脸，但整个人忽然悬空，被抱到了长案上。裴言捧起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月色从富丽精巧的菱花窗里映进来，落在天青色的旧窑瓷瓶上。瓶里插着两支半开的云锦重瓣，随着桌面轻微地晃了几下，在两人身上投下花影幢幢。

殿里不知点的什麽香，清而不幽，和薄辞雪身上的味道很像。他贴着对方的领口使劲闻了闻，小声说：“刚刚我脑子乱乱的，好像睡了过去，梦见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皇太子微仰着脖颈让他闻。他刚刚跑了好一段路，气息尚未调匀，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粉色，被亲了一会後便变成了艳丽的酡粉：“有多不好？”

裴言想了想，却发现有些想不起来了。他凝起眉，犹疑道：“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然後你就不理我了，好像还自杀了两次。”

皇太子失笑：“我怎麽可能为此去死？就算是真去死，一定也有其他的缘由。”

“你不会死！”

裴言心头没来由的一慌，赶紧堵住他的唇。皇太子被他捏着下巴乱亲，柔软的黏膜被钻入的气流扫得发痒，笑着连连往後躲：“当然不会。我还有那麽多事要做，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好端端的寻什麽死？”

植物的清香在迷蒙的夜色里随风浮动。裴言看着他，不知为何，有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如此年轻，美丽，完好无损，没受过伤。

他倾身而上，舔薄辞雪的舌尖，唇珠，腮上的薄肉，堆着红意的眼尾，像吃牡蛎身上最好吃的那点肉。他们的脸紧紧挨着，呼吸交缠，眼球的直线距离不过十几厘米，再近一点就要聚不起焦来了。然而裴言总能感到一种难言的焦灼，再近也觉得不够，仿佛只有将皮肤和血管都和对方生在一起才能安心。

“阿雪丶阿雪……”

他反复叫着这两个字，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灵魂深处的惶然：“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乌发美人模模糊糊地笑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了，你还要听几遍。喜欢，当然喜欢！”

裴言长长松了口气，就这样将脸偎在他颈侧，空虚的心口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满足。万幸，万幸。他都不敢想，万一真如梦中那样，那该是一件多麽无望又多麽可怕的事情。

“阿雪。我真的好开心。”

怀中人虚脱地翘起唇角，微笑若隐若现：“是吗。”

“嗯。你答应我，我们就这样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好吗？”

“我答应你。”

他说。夜风渐渐狂起，吹翻了稳稳当当的三脚烛台，残烛迅速烧了起来。他恍若未觉，用瘦硬的指骨托起裴言的脸，说：“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等我死後，把我埋进敦懿皇後的陵寝吧。”

裴言如坠冰窟，在大火中感到彻骨的寒意。

“我没能为天地立心，也没能为生民立命。我愧对列祖列宗，无颜面对他们，所以不入帝陵。但母後说她不怪我，说她很想我。我也……很想她。”

拙梦的效用正在消失，梦境即将崩塌。薄辞雪长长的乌发紧接着也被引燃，带起了一片跳动的火苗。他放下托住裴言脸庞的手，声音轻柔：“回去吧，你该醒了。”

而裴言仍旧不肯松手。他固执地抱住怀里飞速枯朽的骷髅，反复亲吻它凹下去的脸颊。然而骷髅也很快被大火焚去，只留下一捧烧焦的枯白花瓣，被夜风吹得散了满地。

最後一丝药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