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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魂梦(第1页)

第28章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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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之後,薄辞雪还是病恹恹的。只是他在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之後,稍稍有了点生气,也不再主动求死了。

他一向对小孩有种天然的爱怜,对别人的小孩如此,对自己的孩子恐怕更是。巫奚心里恨不得将那块肉团切成八块,面上还是装得温柔妥帖,百般细致,好像这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一样。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可能是叶赫真的,也可能是裴言的,唯独不会是他的。

薄辞雪的腿断了,暂时动不了,只能静养。裴言想尽办法讨好他,给他捉来这个季节最好看的蝴蝶,但薄辞雪一转眼就将它放了,只那只季声蝉还养着。

那只蝉几乎成了精怪,从去年的深冬一直活到了现在。薄辞雪照旧割血饲它,将手划得鲜血淋漓。

六月下旬,气温越来越高,地面向外蒸出丝丝缕缕的暑气,入夜後才有些许清凉之意。王师自朝阳都司回京,韩家馀孽业已关入天牢,裴言在宫外的冰璋台设宴,庆祝这场战争的胜利。

冰璋台还是前几年薄辞雪在位时修建的,雕梁画栋,巍峨壮观,有宴饮文娱之用。修建此台之时,裴言曾见过几篇诗文,暗讽当今贪图享乐丶奢靡无度。而冰璋台落成後,薄辞雪却没有来过这里一次,像是将它完全忘在了脑後。

裴言从来摸不准薄辞雪在想什麽。弭蝉居逼仄简朴,有如雪洞,就连稍有恩宠的後妃都不会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费时费力建成了玩乐的场所却又懒得涉足,真真帝心难测。

晚宴设在冰璋台的顶楼,四面通风,轩宇高敞,下方挖着鱼池,东西两侧种着茶树。宴後,侍从将一摞册子奉上来,请各位将军点戏。

裴言让这次平叛的主将先点。主将名叫冯子尧,出身簪缨世家,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拿下一场大胜过後,他意气风发,也没有推辞,笑着点了一出《饲丹记》。

《饲丹记》不是什麽正经曲目,讲的是一只狐狸对一位名士百般勾引,两人欢好多年,名士名誉尽毁,多年好友与他断绝关系,连家中老母都被他活活气死。名士自认对狐狸掏心掏肺,不想狐狸只图他的修行,骗走了他的所有家産和法宝便趁夜逃走。

名士怒极,决心报仇雪恨,于是勤学苦练,终于在某个雪夜逮住了狐狸。时过境迁,狐狸已不再如多年前那般艳光四射,而是枯槁削瘦,一只手就能从地上提起来。然而名士一见狐狸便如过电,只想如当年一样跪在地上给狐狸舔尾巴。两人重温旧梦,不料事後狐狸却说它已享够了人世的极乐,如今便拿妖丹还他,于是当着名士的面自焚而死。名士吞下光芒四射七彩剔透的妖丹,在五脏六腑的烧灼剧痛之中悟道了。

其中最为戏剧的一幕便是名士雪夜擒妖狐,既够狗血又够艳情,冯子尧点的就是这一出。乐师将三弦拨了两下,戏台上慢悠悠地降下来一个平板。亭台间的主灯全灭,只剩下几盏绿幽幽的灯笼,凉凉地映在绘着雪景的画屏上。名士翻了个跟头跳下来,一把提起地上的狐狸,怒气冲冲地念白:“一别数年,你可有甚麽话与我说否?”

狐狸笑嘻嘻的:“怎的没有?相公,我贺你大仇得报哩!”

“你以何贺我?”

“以命贺你如何?”

多相似的对话。裴言像被什麽东西扎了一下,脑海里浮起去年重逢之时那人跟他道贺的样子。

那时薄辞雪脸上还是有些生动的神色的,会生气也会难过。他要他偿清罪孽再去死时,他以为对方会反唇相讥,却从对方眼里窥见了鲜明的苦楚和伤心。

然後,一切都向着一个无可挽回的方向跌去了。

裴言闭上眼。知道狐狸剖心而死的结局後,他一点也看不下去了。冯子尧留意到他的神色,问:“将军,可是他们演得不好?”

“挺好的,”裴言道。他移开视线,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微微皱了皱眉,“……香炉里点的是什麽香?”

“回将军,此香名叫拙梦,据说闻之可梦所怀,将军可曾试过?”

裴言眉头拧得更深:“不曾。使人沉溺虚幻之乐,与烟浮散有什麽区别?”

“将军此言差矣,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件抱憾之事,现实里做不成,难道不让人多做几个美梦?”冯子尧笑着回道,“药监司也验过了,长期大剂量使用也于身体无害,不像烟浮散那样会掏空身体,让人四肢麻痹丶认知能力下降,所以才允许在市面上买卖。再说这东西价格昂贵,一小包价值万金,也不可能天天用,偶尔点一两次又有何妨?”

裴言想了想,沉吟道:“不妥。此香诱惑太大,日後名气必然大增,僞造滥造品一多,成本难保不会下降,再禁就来不及了。财迷想求财,情种想求情,碌碌之辈想求名,恐有成瘾之害。若到时候将士也沉迷其中,又当如何?”

“将军说得是。”冯子尧从酒气里清醒了些许,灭了香炉里的拙梦,肃然,“末将这就去办。”

“嗯。”裴言点头,语气忽又一沉,“——去查清楚,这香从哪兴起的。”

说话间,台上的名士擒妖狐已经演完了,不知又开始演哪一出。席间的宾客已醉得东倒西歪,接二连三地陷入拙梦的效用之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将军梦着梦着就淌出两行浊泪,哭天喊地地叫着娘亲,把好几个睡着的都吵了起来,纷纷回以怒目。

裴言也觉得头脑发沉,不再多留,准备回去休息。唱词和着乐声从冰璋台里飘下来,依稀是:“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等为梦境。何处生天?小生一向痴迷也……”

南柯无二,等为梦境。

裴言骤然睁开眼。满园昙花盛放,晴岚霁月,如置身瑶台。锯齿金昙花迎月而开,整整二十朵,辉煌夺目,琼芳扑面。

昙花园里有从烟翅湖边里引来的活水,衣着华丽的王公美妇分坐在河渠两侧,以流水泛酒作乐。他怔怔地站在一棵蝉声缭绕的榆树下,望着欢乐的人群,忽忘了今夕是何年。

“阿言?”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那人收回手,疑惑道:“你站在这里做什麽,我正找你呢。”

对方束着长发,佩着兰草,眉眼姝丽,却有一种清贵骄矜之感,让人不敢亵渎。裴言沉沉的头脑一凛,喉结动了动,艰涩道:“殿下。”

皇太子挑起眉:“‘殿下’?不叫阿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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