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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暗灯(第1页)

第29章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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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猝然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急促跳动,叫嚣着生不如死的渴望。梦境破裂的过程过于残酷,他本能地想叫人将拙梦即刻续上,只是话音刚刚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

仆从听见他的动静,小跑过来,问:“将军,怎麽了?”

“跟车夫说,不回去了,”裴言死死收紧指节,喉结动了动,压下喉间烧灼般的焦渴,“改道,去……弭蝉居。”

弭蝉居里的灯是暗的。裴言在门口站了很久,等那种干渴感消退後才提起脚步,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薄辞雪已经睡了,但睡得很浅。他闭着眼睛,睫毛低垂,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着,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裴言知道他的陛下娇气又怕痛,一身皮肉比鲜豆腐还嫩,一点点小的碰撞都会留下淤青,只是忍着不爱叫罢了。若是叫了,必然是痛到了不能忍的地步。

但裴言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即便痛到不能忍的地步,薄辞雪也已学会不让自己痛叫出声了。就算将骨头砸断他也能一声不吭甚至面不改色,唯有快感能将他从虚无里一遍一遍拖回来,让他被迫体味人间的痛苦和欢愉。

断骨重愈时的神经痛丶断端痛丶擦伤痛丶酸痛可想而知。薄辞雪形状漂亮的肩颈浸着冷汗,像是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釉。裴言给他换了个新的冰袋,轻轻敷在他肿起的小腿上,想让他睡得舒服一点。皮肤上传来的凉意却让薄辞雪醒了过来,略微动了动,往床内侧靠去,腾出了一人宽的位置。

……是让他上来的意思吗?

裴言惊喜非常,却又不敢确定,犹疑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脱掉外袍,占走床铺小小的一角。床上的人拽住被角,往他身上盖了一点,然後继续蜷成一个大号的蝴蝶蛹。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称得上温柔。很多年前他偶尔会和少年时的裴言睡在同一张床上,有时夜间醒来时也会往身边扯一扯被子,以免对方着凉。

这麽多年过去,这点习惯却还是一成未变。

裴言在被子与床铺笼罩而成的一角黑暗里咬住牙,摁着酸涩的鼻腔,压抑住多馀的声音。过了很久,他像一只没有手足的蛇,慢慢向薄辞雪靠过去,缠住他的後腰。

对方气血不足,即便时值盛夏,手脚都很凉。他困倦地翻了个身,声音带着一点鼻音:“睡不着吗?”

这是这麽多天以来薄辞雪第一次跟他说话。裴言心中狂跳,一时几乎不知说什麽好。薄辞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掀开眼皮,语调柔和:“还要讲个故事哄你睡吗?……”

裴言正激动得难以自抑,薄辞雪却不出声了。他连忙睁开眼,却撞上了薄辞雪诧异的眼神:“你是谁?”

裴言愣在当场,浑身的血都凉了一下。对方蹙了蹙眉,问:“阿言呢?”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每个音都发得极其困难:“可是,我就是裴言啊。”

然而薄辞雪已挣扎着坐了起来,请他从自己的寝殿里离开。他受伤的腿因为这个突兀的动作渗出了血,很快浸红了绷带。裴言一慌,连忙想要看他的腿,薄辞雪的声音却陡然尖利:“出去!”

弭蝉居的侍卫们听见薄辞雪的声音,以为进了不速之客,当即一拥而入,不想看见了自己衣衫不整的老大。正面面相觑之时,裴言身边的副将跟着侍卫冲进殿内,道了一声冒犯了,然後将裴言连拉带拽地弄到殿外。

裴言像块木头似的被拽了出去。宫人们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将值守的御医薅进来给薄辞雪重新包扎。巫奚十二个时辰紧盯着宫内的动静,得知此事後立刻有了进宫的理由,没多久也赶了过来,进去之前不忘狠狠剜了裴言一眼。

裴言没心力剜回去,呆呆立在槛外,好像那是一道天堑。副将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裴言,犹疑再三,还是开了口:“将军,末将过来是有要事禀报。”

裴言魂不附体,有气无力道:“说。”

“禀将军,裴老将军醒了。”

裴言一寸一寸偏过头,盯着自己的副将。他想要大吼大叫,声音却干涩无比:“这不可能。”

当年是薄辞雪亲自动的手,将活人的神魂生生碾碎,残忍至极,绝无回旋的馀地。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记恨薄辞雪那麽多年。

副将垂着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另外,老夫人和你族里的几个叔父也有了苏醒的征兆,所以……”

所以,原因很可能不在苏醒的人身上,而与当年动手的那位有干系。

裴言有些恍惚,像没听到一样。他突然发现,当年的许多细节都是扑朔迷离的。

七年前,裴氏因功入云京受封,等待年底行册封大典。结果族人们入京不久,京中便谣言四起,说裴氏居心叵测,想借着册封之事入京兴风作浪,动摇皇权。没过多久,谋逆的“实证”就呈进了皇帝的御书房里,皇帝怒极,当即将裴氏所有人软禁起来,勒令严查。

朝中一时动荡不安,与裴氏有牵连的家族被清理了个一干二净,连服侍裴府的下人都没能被放过。裴言这麽多年来一直认为所谓的“册封”是场鸿门宴,等的就是将裴氏一族一网打尽,彻底扫清独裁之路上的最後一片阴霾。

但是现在想想,以薄辞雪当日的权势,直接将他的父母丶族人押去刑场问斩都没几个敢上前求情,为什麽要费力地将他们做成活死人?这样也就算了,为什麽又要亲自动手?

他现在的问题太多太多了。被碾碎神智的活死人怎麽可能醒?而且这个时机也太古怪了,裴氏族人这麽多年来都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为什麽偏等他攻下云京丶大仇得报之後才醒?

就好像薄辞雪刻意要他们沉睡七年,等自己身死之後再让他们重返人间一样。

裴言的後背阵阵发冷。这一路走来,似乎太顺理成章了些。

薄辞雪明明不是醉心权势的人,为什麽仅仅为了一个预言就要灭他全族?为什麽他当年负了一身伤仍能躲过重重追兵,独自一人逃出云京?在他起兵之後薄辞雪的态度为什麽又如此强硬,直到兵临城下之际也丝毫不肯妥协?

这些问题如同一万只手,拉着他坠向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巫奚从殿里走出来。他显然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嘲讽一笑:“你难道不知道,你当年之所以能逃出去,是因为他下了放你走的手谕吗。”

入夏之後,暴雨一场连着一场,今夜亦然。云层即将崩坠,夜空漆黑压抑,沉沉锁着地面。巫奚这句话讲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惊雷划过夜空,让裴言骤然擡起头,满目愕然:“当初是他主动放我走的?”

“你以为呢?要我说早该斩草除根,可惜陛下舍不得啊。”巫奚讥诮地看着裴言愈发难看的神色,冷冰冰道,“若是让他现在再选一次,怕是再不舍得也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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