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等到了!
许县令站起身,眼巴巴地瞅着外头越来越多的宾客,不必细盯着瞧,就能看出不少衣着清贵的人跟在陈允渡的身后一道上门。见到这一幕,许县令的眉毛都笑弯了起来。
这次是个真的!真的能对他有进益的女婿!
若不是端着岳丈的款儿,他都想行至院中,与列位共饮一杯。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必急。今日场上身份,数他最大,等吃过了新婿和女儿的茶,他们总会来的。
与许县令的神清气爽截然不同的是,吕氏望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脑海中短暂地空了空。
这是什么情况?
那日玉颜大婚,不不不,不说玉颜,便说是宜锦大婚,可曾有这般热闹的场面?
许中祎请来的?还是谁?吕氏一团乱麻,狠命地揪紧了手中的帕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瞧。
孙妈妈愣了愣……大娘子想要的场面,大抵就是这般吧。
看到眼睛都发酸了,吕氏才迟滞地转过头,看着许县令道:“……这便是老爷不在意玉颜的原因吗?”
许县令:“……胡说什么!我何时不在意玉颜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三丫头虽非你亲生,但你到底是人家嫡母,怎能不盼着女儿好呢?”
吕氏涩然一笑,喉咙间弥漫了一股血腥味。她真想问问,他宠爱的姚小娘,是否又能心无芥蒂地看着三丫头今日景象?
孙妈妈见吕氏忽然咳嗽起来,顿时慌了神,“大娘子,大娘子,无碍吧?”
吕氏摆了摆手,几近自虐般看着院中宾客谈笑鸿儒,觥筹交错。
老天当真不公,她苦心孤诣,筹谋多日,却落得如此下场。
三丫头只是与人相看,却能觅得良缘。
老天不公!
孙妈妈本想宽慰吕氏两句,虽然这新郎官结交甚众,但是容貌粗鄙不堪,难等大雅之堂……然,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清贵文人拥簇着一位如山涧冷月的少年郎。
少年郎一袭红衣,骨相清绝,身姿颀长,走动时腰间环佩叮当作响。此刻他眼含笑意,一步步走近持却扇礼的新娘身畔……
许栀和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少年伸出来的手上。
如上次所见,修长而有力。
和上次不同,不必遮遮掩掩。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缓慢地搭在他伸来的手上,而后隔着扇面望向他。
汤昭云和方梨见有人接替了她们扶住许栀和,同时松开后,后退,再后退……将空间留给新人。
陈允渡嗓音温润,吐字清晰道:“别怕。”一切有我。
像是蜻蜓点过池塘积水,漾开一圈圈涟漪。
许栀和舔了舔唇,本想回一句“没有在怕”,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
大抵是用多了糕点。
陈允渡扶着许栀和,跨过正院的门槛,准确无误地带着她走到了许县令和大娘子的面前。
许县令颇有些感慨地看着陈允渡,心底对这个女婿也欲发满意起来——
仪表堂堂,丰神俊秀,是个当大官的好料子。
他笑意满面地接过陈允渡的奉茶,又盯着吕氏完成动作,而后笑吟吟道:“我儿出门,为父心中不舍,另田庄两处,铺面一处,兹做添妆。”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的小厮端着案板,端上了几张薄薄的地契铺子。
许栀和匆匆扫了一眼。许县令应当是听了小舅的劝,给的都是良田庄子,就连铺面,也是在南京应天府边的地段。
方梨上前,将铺面收下。
许县令还想再多说两句,却看见陈允渡已然转身,又悻悻把话憋了回去。
许栀和看着许县令一脸的急不可耐,又看着吕氏满眼不可置信和伤心欲绝,顿了顿,转头去陈允渡说:“容我与母亲再说一句话。”
陈允渡自然无有不应。
吕氏疲惫地抬头,今日风头她出也出了,切切实实的好处也拿到了,究竟还有什么好说?
许栀和走到吕氏的身边,她微微俯身贴近吕氏的耳畔。从院中角落看过去,倒真只想是母女两人有话要说,临别絮言。
“我知母亲心中不快,”许栀和压低了声音,“但是母亲可别记恨错了人……这段时日女儿听闻四妹妹过得不好,母亲难道当初同意人上门,就没做一点调查吗?”
吕氏猛然抬头望她,“你知道?”
许栀和温柔低笑:“女儿不知道……但女儿猜得到。母亲查了,却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不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身边的人出了岔子?”
吕氏醍醐贯顶。
她当然不会只顾着玉颜的一面之词,她暗地里派了人去查……也是手底下人说邓郎可堪托付,确有珍宝无数,她才点头同意的。
如今看来,竟然是身边的人都被人收买,而她这个自诩面面俱到的大娘子,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三丫头何时晓得这些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