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
忙活了一天,等卫涂有空坐下整理文书时,已经是晚上了,若不是写字的时候手抖,他也没察觉出来自己饿了。
估摸着时机正巧,白术端了饭菜推门而入,刚将托盘放在桌上,一阵风将原先虚掩着的窗吹开了,白术过去关上窗後就安静地站在卫涂对面。
“拿过来吧。”卫涂没有擡头,仍旧是专注案牍,等到饭菜端到面前,他才将笔放下,只是嘴巴上吃着饭,眼睛却还盯着字看。
还没吃上几口,他将碗一推,专心研究了起来,白术坐在前头直叹气,犹豫地问道:“大人今日。。。。。。没有看见殿下吗?”
只有听见了褚垣的事情,卫涂才舍得擡起他那金子般贵重的脑袋,他看着白术歪着头,似乎没明白他为何突然问出这句,照实回答:“自然是见到了。”
白术怀疑他脑袋傻了,要不就是在装蒜,于是干脆地问道:“大人为何告诉殿下汪铎贪污一事又强调他不许插手?”
“嗯。。。。。。”
“赵大人不愿冒险弹劾,”白术接着说道:“今日殿下突然出现在陛下身边,必然是为了汪铎一事,他如此操心,大人怎麽。。。。。。?”
闻言,卫涂总算是听明白白术要问的是什麽,他轻笑一声,放下手中书卷,“就是如此,我才不能与他接触,即便是房铭模棱两可的回答,陛下身边的卫修远也知道,张棋楠的踪迹是我透露,若我与殿下太过亲近,岂不是让陛下对他的疑心又重几分?”
“况且,我刚到围场就听闻我住殿下府上那几日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卫涂撑着头,不自觉摸上自己手上的肩膀,“我实在不愿殿下名声有损。”
白术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什麽话来,他跟随卫涂四年,同吃同住几乎摸清楚了他的性子,往日里他绝不会插手卫涂的事,但现下涉及到安平王。。。。。。他犹豫再三开口道:“只是大人,这些或许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对,就是一厢情愿。
褚垣猛地从躺椅上坐起,看着窗外翠竹郁郁葱葱,寒月撒了些光照亮窗前,他起身走过去,嘴巴里嘀咕道:“所有都是我一厢情愿。”
竹叶翻飞跟放风筝似的,褚垣看得心烦猛地把窗户关上,转身看见桌上早就铺好的金花纸,纸上一男子挺拔身影若隐若现,褚垣气势汹汹地提笔:“还说什麽赌约,到最後记住的只有我,”但临了他将笔一转,让险些滴落的墨汁重新融进笔尖里,暗自找补:“不过是不想浪费这纸,哼。”
“。。。。。。”
褚垣长叹一口气,重新在纸上着笔,将脑海中的景象仔细描摹。
从未有过的情绪,像是有人牵着一根丝线将他的心脏层层缠住,不至于透不过气却又时时刻刻因为这束缚乱了律动,那人若是说上几句好话,心就跟着跳快几拍,那人若是不理他,心就酸软得要掉进肚子里,成了一滩毫无生机的死水。
叩叩叩——
笔尖离开纸,有人敲门,褚垣画得正起劲,没搭理继续动笔,门外的人忽然开口:
“殿下,”是青竹,但他低压这声音,严肃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慌乱:“少卿大人大出血昏倒了。”
不等青竹再次敲门,房内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桌椅移动的声音,不过片刻便重新安静下来,青竹耳朵贴着门随後推门进去,只见房中空无一人,只馀窗户打开,寒风凌冽,吹动画纸。
青竹走过去将窗户重新合上,低头负手看着桌上画卷——画中男子勒紧缰绳,骏马前蹄凌空而起,鬃毛飞扬,马首高昂作嘶鸣状,墨色淋漓间,勾勒出目光凌然,衣袂翻飞,尽显英武之气。
“哼,”青竹垂眸轻笑,将镇纸重新压好,“多年不曾动笔,画技倒是没有退步。”
等到了青桐书院,褚垣才知道自己被青竹摆了一道,他站在窗外,听着房中二人的交谈声一时进退维谷。
“。。。。。。请大人恕罪,”白术的声音充满忧虑,“但殿下毕竟是安平王,大人还是小心对待。”
“。。。。。。”卫涂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或许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不,大人,”白术难得反驳,他似乎站起身,把随着瓷碗轻轻撞击的声音,“你是考虑的太过周全。”
随着白术离去的关门声,褚垣的心似乎也跟着裂开一条缝隙,他站在原地许久,最後转身——
窗户被猛然打开,紧接着传来的是沉稳的脚步落地声,卫涂倏地弹起,还没来得及拿件趁手的武器,就看见褚垣从锦帐後面走了出来。
“殿下?”他表情诧异,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褚垣竟然会出现在此,卫涂下意识朝身後房门看了眼,迎上前轻声说:“殿下怎麽来了?”
脸色比早上他离开时红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