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虽说当前局面全是褚垣“咎由自取”,但他仍是不可避免的对昏迷在他床上的卫涂心生怨怼,对他的悸动似乎在这当下荡然无存。
好丢脸。
“走错了。”褚垣丢下这一语句不明不白的话,决绝转身离去,只是还没来得及走远,身後庄珂楣忽然高声喊道——
“卫少卿这几日在府上可将殿下伺候好了?”
地上的碎砂砾被旋出一个坑来,褚垣像是被风吹动的风向标,猛地转身冲庄珂楣走去,颔首怒目而视,低声咬牙切齿:“人言可畏,中书令大人不要危言耸听。”
“臣口不择言,请殿下恕罪,”庄珂楣露出一个假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你不该来这里。”
“。。。。。。”褚垣不动声色打量了周围一圈,犹豫片刻说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去面见陛下。”
“因为汪铎?”庄珂楣轻挑眉毛,说:“殿下久不理朝事,若此刻去说难免遭陛下猜忌。”
“谁说是汪铎,”褚垣拉开距离,将奏折藏进怀里,说道:“卫涂因抓捕贼人身受重伤,但他看清歹人脸面依旧是重大发现,只是他尚在昏迷,此事便由我来说。”
庄珂楣不置一词,她向旁後退一步,擡手做请,褚垣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硬着头皮走上去。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叫路端通传,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奔袭而来,左右侍卫正要架刀去拦,看清楚了马上人影,转而去牵缰绳,扶着那人翻身下马。
“卫修远?”庄珂楣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皱鼻子,她迎上前问道:“怎麽回来了?”
卫修远神色凝重,他朝前看了眼紧闭的议事房们,随後快速回答道:“平山围场出事了。”
不知是帐中香仍未褪去,褚垣好像站在云里被风浪推着走,卫修远并未说明前因後果,身为鹰□□骑长他的首要职责是向褚珣汇报,而约莫是他进去一刻钟之後,褚珣便带着这大队人马从扶摇台前往平山围场。
甚至没来得及问明褚垣出现在此的缘由就这麽急匆匆的离开,褚垣慢了一步,刚进围场,就看见不远处驱风阁门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柏溪?”褚垣还没来得及走过去,旁边忽然窜出一个身影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里,褚垣一转头就看见青竹板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线,这样的神情,褚垣看着心慌,他问道:“到底是怎麽了?”
“殿下。。。。。。”柏溪神色焦急,急忙走前去,几乎要哭出声:“是我办事不利,我劝不住少卿大人,殿下恕罪!”
“什麽?”听到卫涂的名字,褚垣原本发昏的脑子更是迷茫了,今早他出门前仍昏迷的人,怎麽会用劝不住的说法?
“我来说,”青竹挡在柏溪面前,又将褚垣往里推了推,低声说:“就在刚才,汪铎堕马扭断脖子,死了。”
新鲜热乎的肉饼刚吃进嘴里,茶汤还没来得及喝,十一便来通传,柏溪叫他速去找殿下,青竹隐匿在罗府角落,在收到信的下一刻便立马赶回府上。
“刘娘!”王府除了几个惯常见到的近卫静悄悄的,青竹走到寝室,见门开着,里面却不见人影,喊来刘娘问话:“柏溪呢?”
“哎呦,”刘娘擡起手又往自己膝盖上一打,惊呼道:“那位大人刚才忽然醒了,还闹着要出门,柏溪本想将马厩里的马换个地方,谁知道那位大人直接抢一匹马跑了,柏溪吓得脸都大了一圈,立刻骑马去追,也不知道如今追到了没有。”
她一股脑说了大段,末了感慨一句:“那位大人英姿飒爽,还真看不出来半分前几天要去见阎王的模样。”
别说柏溪,就连青竹听着都忍不住瞪大眼睛,连忙追问:“去哪儿了?”
“好像叫什麽。。。。。。”刘娘嘶的一声,眯眼睛回忆道:“平山围场!”
片刻不敢停留,青竹隐藏身形在城中游走,但就在远离邺平中心的那瞬间,顺延脊骨而上的含义迅速将他包围,他停下身立在树梢,眺望邺平。
宝集突破封锁,离开了罗府。
一时之间,两头堵,青竹只是犹豫一瞬,宝集的踪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些烦躁地揪了一把叶子,果断转身继续朝围场行进。
但终究是晚来了一步。
赛马场上,赵玉书跌坐在地上神色惨白,一匹马摔断了腿在地上挣扎,卫涂攥着缰绳倚靠在马身上堪堪站稳,鲜血顺着左臂向下流,染透了汪铎的衣衫,只是这时他来不及破口大骂——他侧躺在地上,脖子呈反角後仰,咽喉凸出,整个下巴脱出固定位置,死不瞑目。
“我还未来得及搭话,负责马场的官员便一拥而上,”青竹见褚垣半天没说话,疑心他气晕了,斟酌说道:“接着便是鹰□□赶来封锁现场。”
“他人呢?”褚垣大梦初醒一般,手抚着额头问道。
沉默良久柏溪探出头,指着身侧的驱风阁说道:“在里面跟各位大人一起和陛下议事。”
路端通传,褚垣进房,他站在左侧,细细打量着站在前头的卫涂。
依旧是身姿挺拔,声似金玉之音,抑扬顿挫,暗色云纹圆袍衬着卫涂肤如凝,褚垣认得,那是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