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垣进来之时,卫涂曾一时语顿,只是片刻,便重新说道:“陛下,臣仔细检查了汪将军的尸首,除了因马造成的骨折,几乎没有外伤。”
“堕马是意外?”褚珣眼神一动,手指扣在书案上,全场鸦雀无声,衆人皆屏息垂首,不敢直视。
“臣不敢贸然下定论,”卫涂低头拱手,字字斟酌道:“陛下,当时臣策马追赶,先是遇见马匹失控赵姑娘,据她所说比赛途中,汪将军所驾马匹忽然发疯冲向她,等赵姑娘惊险躲过,汪将军便钻入旁道不知所踪,等我二人再找到他时就已经身亡。”
一旁站着的赵玉书嘴唇惨白,似乎遭受了不小的冲击,听到卫涂叫自己,她喉头滚动,郑重地点头。
褚珣不答,沉默地盯着衆人,气氛逐渐压抑直到鲜血顺着卫涂腕骨滴落,褚珣眉头抽动,厉声说道:“传朕口谕,此案并入高官被杀一案,全权交由大理寺少卿卫涂查办,刑部协办,饲马官停职查办,大会典仪监管不利,现配合卫涂问询,事後清算。围场所有相关人等在问询之前非召不得外出。”
“臣等遵旨。”
赛马盛会开始之际闹出了人命非同小可,卫涂几乎是马不停蹄就开始了衆人的问询,逐月阁前,卫涂刚审完饲马官出来,便被赵玉书拦住了。
“小女多谢少卿大人搭救。”赵玉书武将世家出身,她走前一步行抱拳礼,说道:“若不是大人扶了一把,怕是我也要成为马蹄下的亡魂。”
“赵姑娘言重了。”卫涂脸色有些苍白,擡手虚扶赵玉书,语气带着笑,擡眼就看见庄珂楣走来,瞥了眼他脏污的衣袖,平静地问道:
“听说你日前遇袭昏迷不醒,今日怎麽忽然来了?”
“好了便来了。”卫涂没有细说,转而走前一步低声问道:“是你来?”
“怎麽?”庄珂楣稍稍偏过头,在卫涂看不见的角度瞥了眼不远处,说道:“堂堂中书令替你办事尚不够资格?”
卫涂後退一步,行礼道谢,“祖上蒙荫,劳大人相助。”
“你确实该感谢我,”庄珂楣瞧着赵玉书一脸听不懂的样子,带有宽慰意味的摸摸她的脑袋:“我若再多喝一杯茶,此事便要被人捷足先登了。”
“难不成——”
“卫涂!”一声清亮的叫喊打断卫涂说话,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看见苏熠青急匆匆出现在此处,一步不停歇走到卫涂跟前,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瞧卫涂还能好好喘着气,放下心来。
“你这次倒是来得挺快。”卫涂叉着腰点头。
“那也是白术骑马快,”苏熠青捋了把被风吹散的碎发,姗姗来迟的白术擡手就要接过她的药箱,苏熠青一摆手,将药箱在自己肩头背好,说道:“真怕晚来一步你就咽气了。”
“说的什。。。。。。”卫涂有些无奈地嘀咕,朝庄珂楣行礼後,带着苏熠青跟白术步履匆匆走向□□。
庄珂楣目送这两人走远,捏了捏赵玉书的脸蛋:“瞧着脸都吓的惨白,跟我走,你该吃饭了。”她说着不经意擡头,与远处角落里藏着的人对视,她向後看了眼卫涂远去的方向,接着朝远处的人点头。
褚垣站在驱风阁旁的角落里,远远地沉默地看着几人散去,即便无意间与庄珂楣对上目光,他也只是垂眸躲避。
“殿下,”一旁的柏溪开口:“不过去吗?”
褚垣摇摇头,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麽波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柏溪见他不愿开口,就只好乖乖站在他身旁等着。
“哼,”一声带着浓重冷嘲热讽的哼笑声从青竹口中发出,他双臂抱胸,眼神中泛着冷意,一开口就是难听的话:“你倒是废了半条命把人救回来,结果人家转头就将你忘了,跟别人勾肩搭背去了。”
“慎言。”褚垣听着皱了眉头,却没太大反应,他垂着头警告道:“天子脚下,三人成虎。”
“你倒是替他着想,”青竹歪着头看他表现,笑道:“自己却是丧着脸,哭都没地方哭。”
十分少见的,褚垣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看了一眼青竹便灰溜溜地离开,青竹看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追上去将他骂醒,袖子一紧,走不动道了。
“师父你为什麽要这样说?”原先安静的柏溪突然抓着他的手质问道:“你明知道他的心思还要这样羞辱他?”
“羞辱?”青竹被他的火气和用词吓了一大跳,他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明明就是阐述事实,他这样一次又一次自顾自的投入进去,飞蛾扑火,他是什麽大善人吗?我眼见他跳火坑,连劝阻都不能做吗?”
“你这不是劝阻,”柏溪被他一凶红了眼眶,也跟着呲牙呛道:“你从来都是高高挂起,又在落魄时刻说些风凉话,你太傲慢了。”
“啊?”青竹气笑了,控制不住语气:“为了几个凡人舍生忘死,还要我陪他共沉沦?那些人能活多少岁月,不过须臾,所有心血都将化作一坡黄土!”
“他如今的境地究竟是谁害?”青竹第一次用指摘的语气跟柏溪说话,“全是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一手造成——”
当看到柏溪脸上的怒气消散,转为无助和错愕时,青竹才後知後觉自己说错话,来不及收回的舌头被牙齿咬了个正着,他书清醒下来补救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等他再狡辩,柏溪失望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青竹看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他双手抱头看着天,咬着自己的嘴巴,止不住的叹息:
“唉。。。。。。活该长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