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回来的比往常还要晚。
他迫不及待地快步走过去,兴冲冲道:“桑桑,桑桑,我知道,我知道什么是死了。”
扶桑好似看不到他眼底的喜悦,皱眉唤道:“时安。”
她眉宇间笼上阴霾,顾时安身形一顿,上扬的唇角也慢慢恢复原样。
“胡伯走了。”扶桑说。
她回来的晚,便是因为在胡家停留。
顾时安费解:“走?他去哪了?”
扶桑道:“他命数已尽,大约两炷香前的事。”
胡伯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早已成家,想着父亲年迈腿脚不利索,每日都要过来送饭照料。
现下胡家都是人,亲戚街坊邻居都有,闹哄哄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缕缕不断。
原来那些哭声,是从胡伯家传出。
顾时安闻言,当即笑道:“那是很好的事啊。”
扶桑紧蹙眉头,冷声道:“时安,慎言。”
她又开始凶了。
顾时安抿唇:“为何要慎言?我今日和他聊了,我知道什么是死了,死就是可以和过世的人见面,是很好的事。”
岁数越大,往往越看淡生死。
可这不代表,死真的轻如鸿毛。
扶桑摇头叹道:“你还是没有懂。”
顾时安执拗道:“我懂了,我真的懂。”
扶桑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眉眼间隐隐有怒意,“跟我去胡家。”
她心里愤怒,面上也是阴云密布,顾时安不敢惹她不快,全程沉默着,跌跌撞撞地被她拉走。
离胡家只是个拐弯的距离。
风声呼啸,藏在其中的哭声愈发清晰。
撕心裂肺,响彻天地。
顾时安每次率魔兵攻下城池时,也会听见这样的动静。
只是那时,魔兵以杀人取乐,城中的无辜魔族百姓,是他们猎杀折磨的猎物,恶劣的哄笑声和哀嚎声求饶声混在一起,乱糟糟的,令人生厌。
哪里像现在,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伴随着靠近也愈发清晰。
顾时安猛然停下脚步,垂眸道:“我不去了。”
扶桑用力抓紧他的手腕,生怕他逃脱一般。
“你不是说死很好吗?你为何要惧怕?”
怕?
他怕了吗?
他猛地抬头,借扶桑的那双眼,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恐慌,无措。
那些出现在过往千千万万个冤魂脸上的表情,如今也出现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移开视线,狡辩道:“我没有怕,我为何要怕?”
“那你便跟我走,今日,你必须去。”
第34章噩梦他杀了昭昭!
怪物被强行拖进胡家。
院中站满了人,有街坊邻居,也有亲戚,无不面露悲戚。
主屋敞开,里面已经设好灵堂,棺材两侧,是披麻戴孝的儿女,他们悲恸哭嚎,鼻泗横流,伏在棺材上悲痛欲绝。
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孟昭昭。
胡伯的外孙。
此时正和母亲一样哭着,眼睛红肿如核桃,满脸泪痕,被粗糙的麻衣一擦,立马泛着红。
顾时安飞快移开视线,他垂眸,轻声问:“为何难过?”
扶桑恨道:“你当真不知?”
他又沉默,感觉胸口好像被划开一道口子,外界的情绪都在一股脑儿的往里面钻。
沉甸甸,重如泰山。
他后退一步,语速加快反复强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