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玄?”
少女迷茫张望,正想起身寻人,又是一面白纱从身侧轻飘飘地滑落。
她的目光追随过去,捕捉到影影绰绰的身形。
他似乎离得很近。
越清音都不用起身,稍微往旁侧挪了挪,抬手就能摸到那面雪白的纱幔。
对面有人跟着抬手,带她勾着那面雪纱,像分拨水色的银光,将它流畅揭开。
阳光越过纱幔,柔软地流淌过来,率先照亮少年人线条分明的下颌,而后是高挺的鼻梁,投下浅浅阴影,尚且青涩也难挡锐芒。
越清音的视线流连在他的脸上。
他本该是张扬俊秀的长相,可薄窄的双眼皮下,那双长眸毫不遮掩笑意,又多了些令人眷恋的亲昵感。
她忍不住抬起脸靠近些。
慕相玄屈膝半跪着,低头注视着她探近的脸庞,只见方才泛着浅粉的少女脸颊愈发娇艳,眸中水光动人。
他记着先前的乌龙,也想问她“喜欢吗”,可对着她的眼神,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话语还是可耻地退缩了一步。
他轻声问她:“好看吗?”
越清音可耻地屈服于美色,点点脑袋:“好看……”
慕相玄低头憋着笑。
越清音反应过来,又是羞恼:“你……”
她真是想叫一声可恶!
营中人人都说慕将军少年英才,书也读得好,打小就端方正直,不像营中的年轻士兵那样爱玩笑瞎闹。
可她怎么觉得,这人很喜欢逗弄她呢?
难不成他把坏心思全都用在她身上了么!
越清音气咻咻地起身要走,却被身后人拉住腕间绸带,听见他说:“清音,看看那是什么?”
少女循着声偏头,一抹似曾相识的海棠红蓦然闯入眼帘。
她愣在原地,怔然看着衣架子套上的新衣裙。
浅纹流转的海棠红缎面,祥云纹的金线滚边,处处都那样熟悉……
“你说,世上是不是有个词,叫作‘心有灵犀’?”
慕相玄松开掌间红绸。
他端详着她的神情,轻声说道:“你逛成衣店的那日,我巡城见到你了。”
“那时候,你恰好站在这身红衣旁,远远看着就十分好看……”
他原本还怵着她的“义父”言论,很纠结地不敢过去,可到了钱庄附近,手下的话语又提醒了他。
谁说“予我衣食者,父母也”的?
若是为人夫君,那么给爱美爱俏的夫人买衣裙不也是天经地义么?
“本来我已经走远,但念念不忘,还是中途折返回去,将它买了下来……”
越清音记得这身裙子,着实漂亮得如花似锦,可惜她荷包里没剩几个子儿,将它摸了又摸,终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
当时她一心想着没见过相玄穿红衣,想为他买一身,却意外被他瞧见了自己的身影,默默为她买下了早已心怡的衣裙。
少女杏眸里明光灿烂,惊喜之情作不得假。
她转着圈儿将崭新的红衣褪下衣架子,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嘴上却是嗔怪:“你巡城呢,还中途折回去买裙子?”
“也不怕手下人看了笑话……”
慕相玄哑然失笑:“他们看着我长大,怎会笑话我?”
人人都瞧得出他那点小心翼翼又明目张胆的慕艾心思。
他们有怒其不争、每天嚷着“将军您要是不敢,属下愿意亲自替您递情书”的。
还有哀其不幸、每日叹着“越姑娘还没开窍呢,咱将军都快憋不住了”的……
唯独没有笑话他的。
都是从十几岁过来的,哪有人会笑话他,笑话他不就是笑话曾经的自己么。
一旁的越清音已经哼起了欢快的曲调。
她将那身海棠红衣裙摸了个遍,又抱着裙子转去盥洗的铜镜前,往前往后地照得起劲。
“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好看。”
她心满意足地转到隔扇窗下,那儿视线开阔,阳光充分洒入,竹条编就的茶榻上都是金灿灿的光亮。
少女往上一滚,举着新衣裳晒太阳:“我也觉得很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