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她忽然定住视线,往新衣上的某处研究:“这儿的针线是……”
慕相玄刚好跟着她来到茶榻边上,斜去一眼,尴尬地轻咳了声。
“嗯……这身衣裳哪哪都好,就是领口太低了。”
“我担心你穿得不安心,所以买的时候,就让成衣店的女掌柜帮着改高了些……”
越清音坐起身看他,促狭地笑:“我会不安心?”
慕相玄:“……”
他撇开视线,老实道:“我会不安心。”
说完,他又坦诚道:“这一下,确实让手下们笑话了。”
越清音半点也憋不住,笑得倒在茶榻上打滚。
徐和的清风从隔扇窗外吹拂进来,带着草场上清新干爽的香气。
窗外疏朗的叶影随之投在竹榻上,在少女缎子般的青丝间摇曳,轻快无比。
慕相玄听着她清脆悦耳的笑声,在一片松闲的氛围中,久违地感受到了幼时同住小院时的无忧无虑。
只是他当时懵懂,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与她拥有一身同色的红衣。
他手边就是自己的新衣,与她抱在怀里的那身近在咫尺,棠花一样的喜庆色泽,牵连起甜丝丝的蜜意。
“清音。”
慕相玄抚过竹榻上的新衣,指尖轻柔:“你看出来了么,这两件衣裳,裁自同一块料子……”
见她投来视线,他真想问问她愿不愿意明儿陪他穿。
可话语还徘徊在嘴边,隔扇窗外就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胡笛声。
两人一惊,齐齐起身望去。
视线所及仍是清净凉爽的庭院景观,树影憧憧,白墙灰瓦,湛蓝的天空澄澈如洗。
但远方那道胡笛声强势地撕裂宁静,声声入耳,破脑刳心一般哐哐直凿两人脑门。
慕相玄恨不得自己彻底聋了才好。
越清音却明白过来:“是郭将军吧?”
“记得二哥说过么,鄯善国人成婚,是要禀知天地神明的。”
她坐直身子,把手掩在脸边,像模像样地演起新郎。
“新郎要同天神说,今日起,我与这姑娘就结为夫妻啦,恳请天神祝福保佑我们——”
她笑眯眯地安抚慕相玄:“所以,你就别嫌弃郭将军了。”
“想要奉告天神,喜乐得足够大声才行。他这两声胡笛的小小动静,其实还不够看呢!”
“是么?”
“嗯!”越清音很笃定。
慕相玄也染上笑意:“那要多大的动静才行呀?”
越清音没正经听过鄯善的喜乐,但汉人少年都将问题问到了跟前,她自然不能露了怯。
于是鄯善的少女煞有介事道:“至少得……惊天动地!”
她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要……气凌霄汉,令听者神魂俱震!还要使鸟兽奔走飞鸣,长声怒传数十里……”
她编得起劲,身边的少年已经笑得仰倒在茶榻上。
慕相玄抬手虚虚遮着眼睛,佯作苦恼:“做鄯善姑娘的新郎,好难啊。”
越清音莞然笑笑,凑到他身侧应和:“好难的。”
她俯着身子,柔顺的发丝滑下肩头,被发带织起来的发辫就在他眼前随风晃悠悠的。
慕相玄伸手轻轻撩起她鬓边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去。
越清音舒坦地弯了弯杏眼。
两人安静地乘着徐风,屋子里的雪纱自在浪漫,随风鼓起又缓慢落下。
她听见窗外的胡笛,起初还声嘶力竭几句,而后渐渐有了喜乐的曲调雏形,越来越顺畅。
越清音支起耳朵,叹声道:“今夜子时的喜乐合奏,我真想去听听热闹呢。”
“只是郭将军吹得不大熟练,我怕去了会影响他,到时候别成了妨碍婚宴的罪人了……”
“你想听?”
慕相玄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侧身在茶榻上画了个简单的方位图:“喜乐在南边的祭台合奏,你的院落靠近南端,打开窗户的话,应该能听见。”
越清音显然不满意:“四面都有院墙与花木阻挡,听也是听不清的……”
“这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