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阴素凝轻移莲步,端庄淡定,绰绰风姿,伤势似已无影响,坐在榻几另一侧,坦然道:“往常若是伤了,用我自己的丹药,得歇上十天半月,多谢你啦,小开子。挺会伺候人的嘛,要不,干脆,当个太监专门伺候我算了,做什么劳什子的中郎将。”
“别闹。谢?”齐开阳苦笑了一下,谁谢谁都不知道,少年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道:“你的宗门为何要找我?对我知道多少?”
“你不自知?”
“不知。自出山以来,每个人都这么问我,每个人都以为我在骗人,在隐瞒身份。我只知道我是个山间野人,甚至连我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齐开阳喃喃自语,像在理清思绪,道:“可是洛城一事来了诸天仙圣,今日刚到京城,又碰见个对我惦记的宗门?嗯,你的宗门一定有人亲眼见过我。冯家设宴,高朋满座,或许坐在里面?不太像,你的法宝都不是凡品。或许,该是诸天仙圣中的某一位,还是某几位?”
“我记得,在安村问你出身,你说不知道,说了也不信。”阴素凝露齿一笑,不置可否,道:“我说了你一样不信。改天吧,你又不笨,说不准哪天自己就知道了。至于你自己的事,我可不敢乱嚼舌根子。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就想了这些事情?”
“这些事不重要吗?如果……如果有一天……”齐开阳露出痛苦与屈辱之色,咬牙恨恨道:“不,不是如果,是我一定帮你打回来!我记仇!”
阴素凝背脊微微一抽,似想起了方才苦刑的煎熬打了个寒栗。
皇后娘娘此刻像个失了宠,随时待宰的羔羊,凄楚道:“你都听见了,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没有。我很感谢你,而且,对你的信任又多了一些。能不能说点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
“看来这顿打没有白挨。”阴素凝道:“这些事情该去问你家的师长,不该来问我,他们不说,我更不敢说。不过,我可以和你说些宫中的秘闻。先和你说好,这些事情我在宫中尘封的卷宗里看见的,真假不知,可不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或是谁告诉我的。”
“请说。”齐开阳屏住呼吸,阴素凝此刻要说的一定很重要,而且等闲不能提起,否则不需遮遮掩掩。
“天地重开之后,一直到三千年前,这世上不止四天池,还有一处天池,叫做中天池。”阴素凝压低了声音,悠悠说道:“在三千年前,世间执牛耳的不是东天池,而是中天池。”
“中天池?”齐开阳大惊,此事从未听闻。
恩师和大姐从不提山外的事情,柳霜绫熟知世间之事,现下更不会隐瞒自己。
可柳霜绫连提都没有提过,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在她的认知里,就没有中天池这一处地方曾存在过。
“听我说完。”阴素凝温柔如水地白了他一眼,娓娓道来。
天地重开之后,五天池并立于世,中天池执牛耳数万年,人才鼎盛,源远流长。
直到五千年前,世上忽然出现一名老怪,自号焚血,以血煞魔功横行世间,收门人弟子无数,以血修炼,行凶淫之事。
焚血老怪行踪隐秘,修为高超,五天池找寻多年不得其踪。
他的血煞魔功独辟蹊径,又以邪法修行,修为提升极快。
短时间之内,焚血门涌现一大批高人,终于成了大患。
千年下来,焚血老怪羽翼丰满不再隐藏,开宗立派。
此前中南西北四天池与老怪数度交手,彼此结成血仇。
老怪公然为祸三界,双方展开一场大战。
“四天池?没有东天池?”齐开阳听到这里怪道。
“东天池从前最弱。你不知道在哪里吧?”阴素凝指尖蘸着茶水绘了幅简单的神州地图。
“我不知。你这画,嗯,很有灵魂。”
阴素凝白了他一眼,道:“再笑我,不说了。”
“别别别,你继续。”
东天池地处荒僻,相比神州的广袤,这里更像一处远离大陆的孤岛。
虽说幅员辽阔,但环绕着的是终年不散的剧毒凶瘴。
想穿过毒瘴抵达东天池的修士,十不存一。
那里资源不算贫瘠,比起神州就不如。
修士们除了极少数迫于无奈的,大都不愿犯险。
穿过毒瘴中幸存的修士在东天池休养生息,开宗立派。
久而久之,有了避免毒瘴之害的方法。
此法始终是东天池不传之秘,余人对毒瘴依然毫无办法。
可在这一场灾难中,东天池因祸得福,剧毒凶瘴连焚血老怪一样束手无策,以致竟未被战火波及。
中天池为三界计,义不容辞,担起大任,每战争先。
一场血战跨越千年之久,无数仙圣陨落,终于重创焚血老怪,将他的根基连根拔除。
老怪自此之后销声匿迹,有说他已死于诸圣联手。
有说他虽未死,一身修为尽废成了凡人,寿元早尽。
还有说他藏了起来,等待有朝一日再度祸害世间。
此战过后,中天池受损最重,元气大伤,人才凋零,再不复昔日盛景。但南西北三处仍以中天池为首,心甘情愿地拜服。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中天池这般担当,当得起三界魁首!”
“是么?”齐开阳由衷的敬佩称赞,阴素凝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中天池义字当头,自该受人敬仰?”
“不该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