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人人受损,唯独一家得益,还是大大地得益。”阴素凝手指在地图上一点,道:“绵延千年的血战,人人自危,唯独这里如世外桃源,安然无恙。”
“东!天!池!”
“不错。”阴素凝点点头,道:“不仅安然无恙,还借机广纳人才。你想想,许多炼符,炼器的修士,方外散修,还有在战中宗门毁于一旦的天姿极高者,除去立志报血仇不在乎生死的,但凡还惜命,他们会去哪里?”
“东天池……”
“是呵……东天池接纳了这些人,实力飞涨。这些炼符,炼器的修士为东天池制下无数符篆,机关兽,法宝。东天池再卖给四天池以对抗焚血老怪,赚得盆满钵溢。焚血老怪被拔除之后,东天池破开剧毒凶瘴,驾临神州。据说那一日,东天池仙圣云集,漫天战兽飞舞,法宝遮天蔽日,机关一望无尽……比起焚血门全盛之时都不妨多让。四天池实力大损,焉能与之抗衡?由此,东天池一统三界,再无对手。”
“这……这……”齐开阳缩紧了剑眉。
这一切如此荒谬,但又如此合理,好像世间本不该如此,可世间又本该如此,喃喃道:“那中天池呢?哪里去了?”
“要名正言顺地号令三界,中天池自然不能存在。强弩之末的中天池,就不知是何时彻底消失。总之忽然有一天,中天池在世上的一切都被抹去。知晓往事者,不肯闭嘴的都死了,活下来的都强迫自己忘却这一切。”阴素凝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看着齐开阳,道:“三千年过去,知晓这段往事的人,能活到现下的已然不多,剩余的那些身居高位,三缄其口。中天池可不就像从未有过一样?”
“抹去一切……东天池干的好事吧?”
“那是你猜的,我可没说过。”阴素凝直起背脊,道:“五雷正法?什么是正?这世上,到底是强权大,还是公理大?”
这两句话,第一句是在安村时她嘲弄柳霜绫,另一句则是齐开阳刚刚说过。
阴素凝重复起来,惟妙惟肖,还有无尽的讥讽与不满,让齐开阳略感怪异。
她或许在嘲弄东天池,或许为中天池打抱不平。
可中天池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已太平地过去三千年,就算是死仇都已淡了,这份不满又从何而来?
看齐开阳一会儿抿紧了嘴,一会儿赫赫喘息,一会儿捏得拳头格格作响,阴素凝道:“好啦,不用悲天悯人,三界一贯如此。等你本事够大了,再想着主持公道不晚。”
“你说得对!”齐开阳闻言扫去心中阴霾,起身道:“我现在只想着,有朝一日我不用再躲起来,战战兢兢,不敢见人。只想着,这一日能早些到来。我终于明白,人在山里呆久了始终安逸,久而久之就要懒惰,得过且过。不来世间走一遭,怎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论怎么说,多谢你请我来皇宫一趟,多谢你方才替我隐藏。”
“算你欠我一个人情?”阴素凝一同起身,一双柔荑垂在小腹前相握,香肩微缩膝弯半蹲做了个楚楚可怜的姿势,道:“那今后有人又来欺负我,你可要来救人家哟。”
皇后娘娘胸乳沉甸甸的,被她藕臂一夹坟起,白色娟绸里酥嫩如透。
雍容大气的相貌再配上这副姿态,齐开阳嘴角一抽,邪火乱串,哪敢再看,忙转过头去,道:“是,今日是我欠你的。我先走了。”
当即就想拔脚落荒而逃,更想即刻飞回柳霜绫身边,大逞雄风,却听阴素凝道:“都这个时辰了,还去哪,就这里睡吧。我这里没有人来。”
“刚才那个人不是来了?”
“我是宗门弟子,我若不是,你看他敢随意动一个皇后!不许走!在这里陪我!”阴素凝沉脸,香唇微撅,道:“还有话没说完。”
“你这个宗门……罢罢罢,骂了你面上无光。还有什么话?”
“坐下。”阴素凝语声转柔,带着温柔如水的笑意扶着齐开阳的手臂,将他按在榻几上,道:“急什么,你不是要帮我么?”
“说来听听,我不是什么忙都会帮。欠你人情,可不是卖了给你。”被一双温柔小手一捏,少年的臂膀绷得比钢铁还硬。
“以为我要害你啊,总是这么防着人家,哼。”阴素凝这一回似是动了真怒,一扭娇躯背过身去。
“这个……话糙理不糙,总要事先说清楚。”齐开阳讷讷而言。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但不论美色还是同情,都动摇不了意志。
“算了,你这样,很好,往后不易被人骗。”阴素凝回身,幽幽一叹,看齐开阳对这句话一知半解,瞪着温柔如水的媚眼道:“你不是傻子,我做你的朋友,还不会被你带到坑里去!”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齐开阳连忙摆手捧了两句,道:“要我帮你什么?这一回是安村,还是定村或是什么福村禄村之类?”
“猜到了?果然做你的朋友比做你的敌人要舒服有趣多了。”言罢,阴素凝伸指沾湿,在桌上作起画来。
仍是灵魂作画,全凭意会,依稀看得出是大宋国的国土地图。
不知是否先前被齐开阳嘲笑,这一回阴素凝作画甚是投入,一笔一划竭尽所能,齐开阳的心思却半点不在这上面。
只看她一双水光眸一眨不眨,螓首低垂,俏挺的瑶鼻温婉大气,恢复血色的烈焰红唇不时地轻轻抿上一抿。
上身微微前倾,长长的脖颈弯成优美的弧度,细而不失圆润的下颌,正指向沉甸甸的胸乳。
好像在指引视线顺着向下看去,看一看一对豪乳悬垂,沉得让娟绸的胸襟口紧绷,被压出诱人的弧线。
她作画的手指舒展若幽兰,这是天生的仪态,也是自幼养尊处优形成的气质。齐开阳在今日之前,还未接触过这样的女子。
凡间皇后,某个宗门的圣女,却被宗门使者随意折辱。
使者临行之前那句邪恶得让人浮想联翩,不寒而栗的话语。
齐开阳又想起阴素凝在安村伤心欲绝的哭泣与眼泪,那样的绝望。
他实在无法想象,方才受着苦刑的女子,和现下优雅作画的会是同一人。
阴素凝绘好地图,抬头见齐开阳怔怔看着自己,俏脸一红,纤指在桌面敲了敲,提醒他该看这里。
“哦哦。”齐开阳如梦方醒,看向地图。
相关的事齐开阳已思考过。
既然有安村,就会有其他的什么村子,只消物产贫瘠,村民艰难度日,一年下来没有两三个外来人的地方,都有可能是邪魔祸害的目标。
天大地大,这样不起眼的村落有无数个,但有心寻找,必有所得。
阴素凝绘的是人间地图,道:“我想过了,宋,梁,吴,赵境内,安村这样的地方不算多,就算找着,一动手就惹人眼目。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还要被人灭口。唯独这里,简直是邪魔天然的滋养之地,还不易被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