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汝来知我厌生身
寒秋霜重。
冷气越过北海而来,仅一夜之间,自沿海往西八百里内青黄草木尽数枯死。
昨夜还争相竞鸣的鸟兽已经销声匿迹,晨时白茫茫霜降一地,寒风冷冽。
猫爪踩在沾了霜的枯草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风过将黑猫背上的猫毛扫得很乱,它忽然止住脚步伸长脖颈往身後望。
一株大槐树下漏出一片衣角,隔了一会,兔子精从树後探出脑袋朝它张望。
“不是去司主那告状了麽,在这里躲着做什麽。”黑猫转过身来问她。
“他不是鬼主。”兔子精从槐树後面钻出来,“真正的鬼主在哪?”
黑猫嗤笑:“鬼主两千年前就身殒淮水了,你的命比妖族长,当年不是亲眼所见了麽?”
兔子精顿了顿,继续说:“青岐蛇君的事,我不会去和司主说的。”
“为什麽?”黑猫屈腿坐在被霜打白的草野上,“岁天域上收录灵傩一族,你不是指望投靠司主,好让她也护着你族麽?”
兔子精看猫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极为不自在,仍还是说:“她才遭天罚,又被亶渊器困了几百年,不一定有能力护得住我族。”
猫妖仿佛听了什麽笑话:“除了她,你觉得天底下还有谁护得住你?”
“有。”兔子精笃定道:“江守君。”
“胆子倒大。”猫妖愣了一下:“都说山精少智,我看你也不蠢啊。”
“水神骨已经归位,水神其人并非你想象那麽简单,你趁早打算吧。”
两日来淮水平静许多,水上浪潮也不似先前那般狂放。
真正波涛汹涌的在淮水底下。
阴司主殿立着一座高约百尺的青铜鼎,鼎中熊熊离火驱散殿中阴森。
火烧了整整三日,鳞骨早就化了,和进入鼎中的人一起。
无数阴差鬼吏恭敬立在两旁不敢言语。
顾淮音站在殿前阶上,目不转睛盯着面前巨大的青铜鼎。
见她面色不善,阴吏上前一步解释:“司主,这炼化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止,是水神执意入鼎,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闭嘴。”
阴吏果然後退几步闭上了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铜鼎终于出现异动。巨大的鼎身裂出一道道缝隙,缝隙里面渗出白光,须臾,青铜鼎四分五裂。
“轰”一声,青铜碎片散落一地。
盛光中一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缓缓落地。
“水神。”顾淮音低声唤她。
江守君才从鼎中出来,看见眼前人愣住了,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
心绪复杂,不得已要微微侧开头闪躲她的眼神。
顾淮音倒是毫无忌讳地看她,目光在她脸上摩挲。
旁边阴吏干笑两声,揣测司主心思道:“既然水神无恙,那不如……”
顾淮音眼皮微阖:“你哪儿看出来水神无恙的?”
水神刚恢复神体,模样与先前并无异常,面色红润有光泽,恕他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水神到底是哪里抱恙。
阴吏又摸不清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