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幽暗,几缕月光落在邓二丫绯红的脸上,竟显得她露出几分女儿样。
她搡开小厮的手,哼笑一声,眼里满是嘲弄:“怂蛋。”
小厮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这话是在骂他,骂他看着邓二丫被官兵头子动手动脚无动于衷,还在一边斟酒打杂,像条摇尾巴的狗。
很多年前的一个暴雨天,两个小乞子躲进了同一片屋檐。
那时的邓二丫还有点女孩样,心也是软的。她把手里的馍馍分给小厮一半,小厮愣愣地接过,慢慢地嚼。
他们没有问对方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只是默默地坐着躲雨。
半个馍馍很快就吃完,雨也很快就要停。自记事起,平白无故对小厮好的人不多,给馍的邓二丫算一个,他不甘心只是萍水相逢,逾越地开口了:“……能吃得起玉米馍馍,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
邓二丫把包馍的布揉成一团,丢进路边污水里,五天前她做了个决定——要是吃完她娘留在家里的馍,她娘还没回来,她就当她娘死了。
“因为我不要家了。”邓二丫说。
是她不要家,不是家不要她。
小厮流浪几年,见过被丢出门的女娃太多了,他没忍心戳破,闷闷地应了一声。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车轮碾起污水。小厮起身挡住,他想护住邓二丫,但瘦弱的身躯什么也挡不住,邓二丫还是脏了。
嘀嗒,嘀嗒,两人身上的污水滴在地上,野狗之间不用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只需要听着雨声静静对视,看清对方稚嫩的眼中没有童真,就够了。
霖霖雨声中,破旧屋檐下,邓二丫问:“你肯不肯跟我走?”
小厮懵了,乞丐们都兴认大哥,他为了混口吃的,也认过几个,短暂的交情后是形同陌路,他连那些大哥的脸都不记得。
区区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学那些大人说话?她指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嫩声嫩气却轻狂:“将来我们会坐上更大的马车,天天都有玉米馍馍!”
十年过去,两个小乞丐长大了。
小厮图安稳,开了间破破烂烂的伙铺;邓二丫成了二娃哥,每年农忙时,回祥云县拐几个人,赚了本钱,买货去北方卖,南北两边倒……他们没有坐上大马车,玉米馍馍倒是天天吃,却再找不回雨天檐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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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那么多恶,还是没过上小时候想要的生活。
“没错。”小厮站在阴影里,“我是怂蛋。”
邓二丫懒得骂他,瞥了眼桌上空碗的粥,正要问小厮,有没有看见四人都吃下,就听外面响起一道醉醺醺的喊声:“二娃!”
是那个兵头子。
邓二丫面露厌恶,这人是个玩娈童的变态,饿嘶嘶的眼神馋极了她,就刚才喝酒那么一会儿,摸来摸去差点把她衣服剥了。
她不知怎么推脱,小厮轻声说:“你喝了两坛酒,先歇歇,我去应付。”
说罢,小厮转身出去。
今晚的月光是冷蓝色的,落在官兵头子通红的脸上,成了一种鼓胀的紫。他扶树站着,见是小厮出来,笑得古怪:“你兄弟醉过去了?”
出于男人的面子,小厮骗了邓二丫,官兵头子不是第一天来,他也不单只是陪过酒。
小厮把人拉到外面,轻声说:“军爷……二娃心气高,和我不同。”
官兵头子笑着扇了扇他的脸:“要的就是心气高,像你这种怂货,一点味道没有。”
怂货无权无势,也没殊死一搏的勇气,但他豁得出去,噔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官兵头子的腿恳求道:“她把自己当男人看,受不了这个,我来吧……我来吧!”
官兵头子醉得头晕,心里和下面都有火在烧,懒得思索这句废话,威逼道:“受不了也得受!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兄弟是做什么的?臭拐子一个!敢不顺老子的意试试?逮进牢里就老实了!”
说着,他作势往里走。小厮死死抱住他的腿,又说了许多无力阻拦的废话,最后不知是被逼无奈,还是想通了,低声吼道:“等等!我进去哄哄她!”
“哄?”官兵头子停步。
“……对,”小厮的脸贴在地上,泥污了一片,认命道:“哄她。”
官兵头子踢他一脚,让赶紧去。小厮从地上爬起来,擦着脸上的泥往条房走,门推开,一道冷蓝月光如刀,恰好宰在邓二丫身上。
小厮出去的这么会儿光景,邓二丫酒劲上来了,神志迷糊,正烦躁地挠痒,唰唰响,恨不得把皮挠破。
她其实喝不了酒,但见不得小厮被当女人使,才狠着一口气顶上去了。小厮知道,还是放任她上,她骂他是怂蛋,一点没骂错。
怂蛋做什么,都是为了活,苟且了这么多年,再遭点罪算什么?
小厮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递到邓二丫唇边:“二娃,喝口茶吧。”
这原是给被骗来的四人准备的,下了十足十的蒙汗药。
邓二丫睁开醺醺然的醉眼,见是小厮,乖巧地嘬了一口茶。她不爱喝苦的,嫌弃地搡开了,含糊着问:“人走了?”
“……走了。”
听到这句话,邓二丫悬着的心落下,刚闭眼就打起了鼾。门关上,小厮出去了。
昭昭正盘算着怎么去偷邓二丫的户册和信,就听门又被推开了,这回进来的人脚步沉沉,气也浊,不是小厮。
这人瓮瓮的咳嗽两声,冲地上啐了一口,醉话也不知给谁说的:“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该睡睡,千万别睁眼。”
咚一声,官兵头头把腰刀搁在桌上,急不可耐地开始卸甲。他本该去三四里外的路卡守夜,为了邓二丫,他让几个手下去了,自个儿留下。
轻甲落在地上,噔噔响,他把轻甲踢开,火急火燎地扑上邓二丫的身,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出来摸,把邓二丫揉成面团揣进兜里带走……忽然,他猛地腾起身,脑中的酒意惊醒骤散,是不是多了点什么?
这是……他盯着邓二丫胸前的裹布看,这小子竟然是这么多年他都没碰过的女人。
婆娘死前,让小舅子盯住他,千万不准他上第二个女人的身。这么多年,他只拿男人泄火,泄着泄着都忘记女人是啥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