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疯了姜钺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说不变,是不可能的。
他的发变长了,不正冠,不束发,只杂乱无章落在身後,落在素净的囚服上。
乍一看,是毫无世家公子的风范的,可细细瞧,那双眉眼却更为沉静。
是褪去了年少轻狂。
也是该如此的。
算算日子,已经快一年。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榻了。
至今,绥阳侯府内,早是枯草断茎。
只是姜钺一直没有下旨,底下人也不知该拿这殷氏馀孽怎麽好。
若说他该死,为何被遗忘至今?
若说他不该死,朝中可再无了殷氏一族,就连殷氏祠堂也被砸得稀巴烂,不让任何人祭奠。
在琢磨不透中,人们只好将殷凌当做看不见的一道魂,每日吃喝照常供给,不叫他饿死,也不当他是活着的。
许久未开口,再出声,便艰难了很多,似要将嗓子生生撕裂了,才能从中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殷凌平静发问,似乎不觉自己是阶下囚:“姜姮,你为何而来。”
“救你。”姜姮没有犹豫,掏出连珠塞给她的钥匙,皱着眉,努力开着锁。
殷凌冷笑一声,“我凭什麽信你?”
姜姮瞥他一眼,“你可以不信我,如果你想在这个地方待到死。”
殷凌默了一瞬,声音低哑:“殷氏一族呢?我姑姑呢?”
他是被单独关押的,自从关在此处後,就与外界再无联系,更不知那道旨意是真是假,紧接着又会发生何事。
说到底,是他心存侥幸。
因为殷氏一族的根深蒂固。
也因为他活到了现在,见到了姜姮。
姜姮如实相告,又补充道,“‘勾结狄人’和‘谋逆’二事,或许是莫须有,但拔出萝卜带出泥,你们殷氏一族做的脏事可不少。”
“至少,长安城的百姓,无一为你们哀悼,反而是一片叫好之声。”
她没有添油加醋,同时手不停,继续开着锁。
当锁落下,铁门打开後,她诧异发现,殷凌久未出声,竟只是安安静静看她动作了许久。
像是在日日夜夜的苦闷中,早已默认了全族被灭的噩耗,再听见时,也没了满腔的悲痛,供他痛哭流涕,做疯癫妆。
姜姮故作轻松,喊着他:“你无需恨我,下旨诛你全族的,是皇帝,建言献策的,另有他人。同你一样,本宫也是无辜的。”
殷凌擡起眼:“为何救我?”
姜姮勾着嘴角,笑意却是若有若无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你差点做了夫妻,救你一命,是我有情有义。”
信姜姮有情有义,不如看六月飞雪。
殷凌不信这种鬼话,可他……的确不在意殷氏一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中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殷凌还是家中二公子时,便见过族中不少的腌臜事。
族老为了侵占寡妇的土地,将人逼死;小辈接着殷氏的名声,耀武扬威;就连他的父母,向来偏爱兄长,为了兄长的世子之位,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论法,他们早该死千遍万遍。
只是论情,殷凌才割舍不下。
殷凌看了姜姮一眼。
他本以为……他能改变一切,不至于让殷氏一族,走到覆水难收的一日。
殷凌走出了铁门,跟在姜姮身後,一道往外走。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似乎毫不在意,自己会被带到何处。
多言疑心的,是姜姮。
她笑了笑,还在说,“你当真不记恨吗?死的人中,可是有你的父母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