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瞧去,是如此的。
而贫乏卑贱者为富裕显贵者让道,又是理所当然。
姜姮有些後悔了。
原本轻装简行是为赶路的,结果倒惹了麻烦事,反而误了时间。
那侍者还在喋喋不休。
阿蛮忍不住气,想要起身,又骂了一句:“不长眼的狗东西。”
姜姮拉住他,觉得在这种人上浪费时间不值当,打算叫车官直接驾车撞上去,撞开了,就碍不到眼了。
她深以为然,决定吩咐车官时,先一步听到了对方侍者的言论。
他说:“我家主人姓殷,若撞坏了你家的马车,只管来绥阳侯府上,定会赔偿。”
姜姮又望了一眼。
果然,那乌木马车上,有着小小一枚家徽图腾,正是绥阳侯殷氏——殷皇後的母族。
“狗仗人势的东西!”
阿蛮听见了那侍者的话,一把抓过车内巴掌大的暖手炉,就直直地砸了出去。
那暖手炉是青铜质地,内里装着半燃着的银丝炭火,又烫又硬,砸得那侍者头晕眼花,一时竟不知所措。
阿蛮仍带着火气,豁然掀开车帘,露出了半个身子,面容沉沉:“殷氏的狗奴才,告诉你家主子,若不怕死,就继续拦着。”
殷氏侍者作威作福惯了,见车中主人不言语,眼前的半大少年又是如此耀武扬威的模样,不经也动了怒气。
“哪来不懂事的孩子,不怕为你家大人惹事招祸?还不快下来赔罪!”
“孤敢赔罪,你有这命受吗?”
他怒呵道,一把抢来车官手上的马鞭,就狠狠往那侍者身上抽去。
这侍者被抽得连声哀嚎,却躲无可躲,又是求饶又是怒骂。
车外简便装束打扮的卫兵丶车官们只冷眼旁观着,更有机灵的,抢先一步上前,堵住了那侍者的退路。
这一行人出身长生殿,皆效忠姜姮和姜钺二人,自然与殷氏一族的族人丶奴仆,是为对立双方。
不一会,那侍者便已是鲜血淋漓,出气多进气少了。
姜姮缓缓开口:“留他一条命,好端端的一个新年,别让他坏了兴致。”
阿蛮不解气,又抽了两下。
等这侍者烂泥一滩般倒在地上了,他才算平了怒火,将马鞭扔给车官。
他冷声道:“同你家主子说,若可惜死了个家奴,只管来孤建章宫处,孤定会赔偿。”
这话,那侍者先前也说过类似的。
他必然不知,就是他这句话为自己惹了一身伤。
阿蛮冷冷地瞥来对方那辆乌木马车一眼,就要转身回车内。
与此同时,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迎着月光,踩着夜色,嘶声而来。
“太子殿下便是如此仗势欺人的吗?”
玄衣少年翻身下马,一张俊美的面庞上,一双凤眼含着怒火。
阿蛮仿佛看不见他这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只回来马车内。
“唰”的一声。
这玄衣少年挥了马鞭,粗糙的辫子与阿蛮擦肩而过,砸到了马车踏板上。
他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想装作不知吗?天子犯法”
姜钺险些被击中,怒极反笑,正要叫人动手,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抓起来时,姜姮探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拉住了他。
阿蛮瞬间弃甲投戈,只乖巧地让开了位置,牵着姜姮的手,引她下车。
姜姮施施然站在马车前。
有武婢拿来一件大氅,为她披上。
不远处,那侍者被搀扶着,只能靠在同伴身上,直不起身,眼底满是畏惧。
“阿姐……”
阿蛮软着声音,巴巴地望着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姜姮没有管他,只擡起眼,似笑非笑地瞧向了那玄衣少年。
“殷二,你家的人冲撞本宫与太子,该当何罪?”
殷家二公子殷凌望了眼半死不活的家奴,冷笑道:“姜姮,你便这般纵容着太子胡作非为吗?”
“你是个睁眼瞎,本宫却不能忍气吞声。”
她轻声细语,秀眉微蹙,像是苦恼,也像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