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思绪又落到身上的衣装。
不知那个赵嬷嬷是否看出了什麽,稍後下车进府若还穿着这身内侍公服,恐怕会给燕昭惹麻烦。
所幸燕昭应当是早就做好了外食的打算,车里备了两套常服,虞白略一思索,打算先把衣裳换掉。
车厢里足够宽敞,更衣绰绰有馀。可刚解下外袍,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接着马车微微一震,停下了。
虞白猛地攥紧里衣领口。
“玉公子,前头有人纵马惊市,街上堵了。”
随行侍卫的声音隔着厢壁传来,“公子稍等,不必惊慌。”
虞白“哦哦”应了,这才稍放心些。车外的喧闹里果然混着错乱马蹄声,让他有种本能的不安,更衣的动作急急加快。
可就像是在回应他的担忧,马蹄声越来越近丶越来越响。
还有是随行侍卫的惊呼声:
“……庆康郡主!不能……殿下不在……拦下郡主!”
下一秒,“呼啦”一声,车帘被人一把掀开,
“殿……呀,真不在啊。”
来人一手撑着厢顶,一手挑着车帘,从马背上俯身往车里看,毫无规矩可言。
她一身红衣皱乱,酒气浓郁,似乎宿醉方起,几个侍卫在前後拦她,却又不敢动她分毫。
虞白紧攥着刚套好的衣领,惊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
後者视线对上他,眼睛一亮:“哦哟,好乖的小郎君!”
“走啊,姐姐带你喝酒去?”
另一边,细细问过兴庆宫近况,燕昭再出宫时,已是许久之後。
绿衣宫人又隐回暗处,仿佛树木中的一棵。这样的绿影还有很多,在宫墙间安静往来,替她盯着内廷一切。
对于燕祯,她尽量维系着扶持与监视间的平衡。紧一分则难以自立,亦有不轨之嫌,放松些则有机可乘,甚至自身难保。
尤其燕祯天性柔善寡断丶稚气难脱,仅仅教导就已让她心力难支,这紧与松之间更是不易把握。
因此更要谨防有心之人,譬如他身边的赵嬷嬷。
赵氏服侍兴庆宫多年,原也本分老实。但人心难料,燕昭细细问过其举动後,又命宫人继续暗查,若有嫌疑,秘密处置。
行至宫门外,燕昭从沉思中回神,望见了先行回府又折返丶正候着她的马车。可令她微讶的是,随行的并非普通府卫,而是新任队长的常乐。
年轻人垂头敛手立着,神情凝重。见他脸色,燕昭下意识紧了眉心:“什麽事?”
“回殿下……是庆康郡主。”
“邓勿怜?”
只是听见名字,燕昭就有些来气。
“她又怎麽了?”
话音压着怒意,常乐一听更紧张了。新上任不久,面前这位的脾性他还不完全了解,思索片刻後他决定委婉些:
“庆康郡主当街纵马,而且……意欲强抢民男。”
燕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什麽怪词。
不过转念记起裴卓明离府前交接时,曾说这常乐品性忠良身手绝顶,唯独闲时爱看些话本,就也能理解了。
“就这事?”她阖目靠上厢壁歇息,“该报官报官,该赔钱赔钱。说给我听做什麽?”
话落,又突然觉得不对。
……说给她听做什麽?
燕昭倏地睁开眼睛,“她这回抢的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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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还未靠近,便已闻到酒气。
明暗光影里,红衣女子瘫坐在圈椅,在扶手上趴得歪七扭八,似乎睡着了。边上小桌摆着醒酒汤,桌沿还挂着些潮湿痕迹,不知是已打翻了多少碗。
站在门外,燕昭皱眉看了会才入内,同时朝身後摆了下手,示意关门。
常乐立即照做。
刚被训过,他头都不敢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