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珠貌似受了惊吓样子,薛凝便暗暗揣测是何缘故。郦宽入狱,这肯定有相干,但也应不是全部因由。
再来就是薛凝方才听到的心音,凶手已经锁定是郦婴了。
这样打量着,薛凝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大胆猜测。
那就是邓珠莫不是也疑上了郦婴?
邓珠受了惊,喝了热茶後,渐渐也缓过神来。
薛凝:“大公子的事,我也听到了,夫人不必着急,这案子查出实情,未必就是眼下样子。”
邓珠蓦然眼珠发亮,拢住薛凝的手说:“薛娘子可是有什麽线索?薛凝子莫不是已查出真凶?”
薛凝拍拍邓珠手背,安抚说:“夫人不必急,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夫人,正巧夫人来了。”
这时外头已打了更,京里已然宵禁,邓珠也只能留宿法华寺,正巧和薛凝一道叙话。
薛凝:“郦宽可是善使左手?”
邓珠有些吃惊:“是,不过那是小时候事了。用左手多有不便,我花了许多心思,方才纠正过来。如今宽儿写字拿筷,已不用左手。薛娘子只见过宽儿,难道连小时候习惯都看出来了。”
薛凝倒不意郦宽真是个左撇子,心下一怔,有些为难丶
雪夜里寺里静静的,邓珠也忽而有些恍惚:“因用左手多有不便,可侯爷,可郦婴并不这样想。他说我这样是有意讨好别人,好笑得很。说我总是在不打紧地方下功夫。”
薛凝蓦然福至心灵,问道:“因为昌平侯也是左撇子,而他并没有改?”
左撇子本就有一定遗传概率,父亲这样,儿子也擅使左手。
邓珠说了声是。
薛凝飞快又问:“甚至侯爷习武也是惯用左手?若是如此,长年累月,昌平侯左手应比右手还粗些?”
邓珠点了点头,她跟郦婴夫妻多年,自然知晓郦婴左臂要比右臂粗,这是郦婴常年惯用左手缘故。
薛凝心忖郦宽虽是左撇子,但已被邓珠纠正,也没专心习武,两条手臂粗细应该差不多。
如果观察,便能知晓郦婴才是那个惯使左手之人。
但这些证据终究有些牵强。
邓珠也猜不透薛凝问的这几句话究竟是什麽意思。不过这样问答间,她本来繁杂无措心思却渐渐平复了。邓珠深深呼吸一口气,蓦然侧头望向了薛凝,对薛凝说道:“薛娘子,杀死薇儿的乃是郦婴。”
所谓家仇不可外扬,但现在邓珠已经不想替郦婴遮掩什麽了。
她要将这些事扯出来,眼前的薛娘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薛凝袖下露出镯子,上镶嵌六颗大珠,她方被裴後提拔,是有品秩女官,眼下女娘正想破这桩案子。
邓珠也愿意送上这桩功劳,她宁可将自己这桩事给扯出来,哪怕颜面丧尽,也不愿意郦婴得逞。
她就是要个鱼死网破。
薛凝听了也生出几分惊讶,不过比邓珠想象要淡定,然後薛凝让邓珠细细说来。
邓珠也暗暗生出了惊叹,薛凝十多岁的年龄,却是这般得沉得住气。
任谁听了这样骇然真相,必然会形于色。
如此心性,也难怪裴後会如此器重。
邓珠也似添了几分希望。
灯火摇曳,热茶犹温,邓珠也将自己经历种种统统告之。
再复述一遍,邓珠也不由得感慨郦婴心狠,心下更生出了恨意:“我未曾想到,郦婴为了脱身,这般的处心积虑,竟拿亲生儿子脱身。”
她嗓音里亦添了涩意,说道:“宽儿还小,又或许太过于天真,被他父亲狠狠拿捏住,却并不知晓自己被算计。”
薛凝却有些想法,凶手十有八九就是郦婴,邓珠所言也必不会有假。
但邓珠推断却有不合常情之处。
薛凝想了想,说道:“我与夫人第一次见面,亦是在这法华寺内。那时夫人有意许亲,将我和郦公子凑成一对,而郦公子虽是不大愿意,却也默许此事。我想那时,夫人还觉得郦婴是无辜的,为了郦小郎君前程,便想将昌平侯捞出来。至于想结这门亲,是希望我因此多尽心。”
提起前事,邓珠便十分惭愧,慌忙告罪:“那时,是我们母子唐突了,还盼薛娘子不要放心上。”
薛凝亦赶紧说道:“夫人不必在意,我提及此事,并无问罪之心,只是觉得有桩事情十分奇怪,不合乎常理。或许,跟这个案子有些关系。”
邓珠微微一怔。
薛凝:“那时候的郦公子并不喜欢我,可也勉强答应。如此看来,那时郦小郎君的打算跟夫人是一样的,有意找人翻案,还昌平侯清白。如若那时郦郎君已经决意定罪,何必点头答应娶我?他本便不喜欢我,那是多此一举。”
邓氏说道:“当时有意说亲,也不仅仅是图薛娘子帮忙翻案。也因薛娘子人品出挑,前程似锦,本也是极好女娘,谁家娶了必然是有福气。”
“而今薛娘子一提,确实可疑。那时宽儿想来未曾盘算以身定罪,他心思浅,若起了这个心思,我是看得出来的。”
薛凝:“说到底,最关键的是郦公子证词。他爱慕过死去的陈娘子,又分得一枚黄金锏,与杀害死者凶器对得上。但这都是间接证据,只能说郦宽有嫌疑。如若郦公子不能认罪,是断不了他的罪的。”
“区区几日光景,就使得郦公子改变主意,愿意为父顶罪。可细细想来,是否太过于仓促?人心难测,再会算计人心之人,都不敢笃定郦宽一定会舍身救父。如若一开始算的就是让郦宽顶罪,那应该布置得更周全些。”
“事到临头才来游说郦公子,谁敢笃定郦宽一定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