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婴继续说道:“等我出了去,你再替我生个儿子也不迟,若你嫌我,也不打紧。别的女娘生的孩子,总归要认你做嫡母。”
儿子总会再有的,男人到了五六十也是可以再生。
邓珠若是聪明,就应该往前看。
不过郦婴发觉这个女人是不懂往前看的。
邓珠擡起头,眸中透出了极憎恶怒色。
郦婴心里却是冷笑。
他口中却惋惜说道:“可你重情意,必然也是舍不得宽儿,也不大想要别的孩子。”
“邓娘,那可怎麽办?是我们将事情推成这样子,你这样处处为我奔走,费了好些心思,却累得你伤心。”
他嗓音越低:“失了宽儿,你可怎麽活下去?那可终究是我对你不住。”
邓珠却蓦然擡起头来,厉声:“你盼着我死?”
郦婴闭嘴,容色漠然。
邓珠尖锐说道:“你知晓我五年前就生过病,与其烦你,不如就这麽死了。”
郦婴不置可否。
邓珠蓦然嗤笑:“你放心,我不会死。宽儿还未落罪,我自会为他奔走,万一他真出了事,我会替他一辈子喊冤。况且,我还有月儿。”
提及郦月,郦婴皱了一下眉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郦月生下来时,他已被关起来,未曾见过女儿一面。
郦婴甚至有些想不起她了。
可于邓珠而言,那孩子是她救赎。
那时她大着肚子,闷闷不想说话,整日恍恍惚惚。
後来郦婴被关入法觉寺,她谈不上多难受,可也没多开心。
但她会害怕,怕昌平侯府就这麽倒了。
以後她又会怎样,去改嫁?头一个男人这麽糟糕,第二个难道就一定会很好,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她想了很多很多,心里也是乱糟糟。
再然後,她生下了月儿。
産房里有生産的血腥味,还有婴儿洪亮的哭啼声,哭得那麽响亮,那麽大声。
邓珠身子那样倦乏,可也伸手去摸女儿。
刚生下的孩子皮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红彤彤一个。
触及的娇嫩肌肤,摸到的却是一个崭新的生命。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也会生出新枝。
邓珠蓦然哭起来,泪水止不住掉。
她大哭了一场,痛痛快快哭了个够。
哭够过後,邓珠心里也有了些新的东西,她想要好好活下去。
五年前她生过病,可也渐渐好了。
如今盯着郦婴,邓珠说道:“我也要将月儿好生照拂,悉心栽培,护着长大。总不能让她跟陈薇似的,十四岁就落入别人手中,任人欺凌。”
她不会那麽容易被打倒,更不会这般轻易罢休。
如今站在郦婴跟前,她已撕破了脸,这样向着郦婴宣战。哪怕曾经是最亲密的夫妻,如今却已是仇人。
邓珠私底下哭过,但如今却没有红着眼睛流泪,她亦不愿再露怯。
邓珠低低的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好奇,侯爷你为何笃定寻不出凶手。若你不是,总有个人杀了陈薇。那薛娘子善于断案,又有玄隐署丶廷尉府等掺和起来,又证明紫兰之事是假,又挖出越止旧事。”
“一切向好。”
“为什麽侯爷就笃定寻不出那凶手,为自己洗清冤屈?反倒这样火急火燎,赶着舍了自己儿子顶罪?”
邓珠低低声:“如此一来,大约也只有一样可能了。”
“因为你便是杀陈薇凶手,你知晓寻不出别的人,所以你只能处心积虑,谋一个人替你定罪,便是舍了自己儿子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