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睿不可能不动心。
盐铁之利本就是暴利,当初吕家就因得了盐铁专营之权,养出一个蜀中巨富,这其中本就有数不清的丰厚利润。到了吕彦这一代,吕彦那般骄奢,也未见将吕家积攒银钱花光。
後朝廷设了少府,将山泽盐铁之利归为皇帝私库。若不是因为其中利润肥厚,皇室何至于此。
于是戏弄便当了真,儿女情长在切切实实的利益跟前也不算什麽了。
甚至纵然是情敌,也能化敌为友,合作共赢,再不提从前那些龃龉。
乃至于林衍事败,姜睿还刻意遮掩,一并演了一出苦肉计。
姜睿忽而又想到了灵昌公主,他忍不住怪罪,是灵昌公主将这些闹成这样的。如若不是这样,他便不会折腾林衍,便不会被那些盐铁之利所诱,可偏偏再怎麽闹腾,灵昌公主一点事情都没有,仍然是好好的。
闹成这样,灵昌公主会为林衍守一守吗?
姜睿心里也禁不住生出嗤笑,当然不可能。
灵昌跟她父皇一样,那真正是个多情种子,可多情又寡情。
忧伤几个月,可能冬日一过,刚刚开了春,公主又要多情了。
裴无忌冷冷说道:“为求脱罪,你也必须保住林衍,免得林衍将你咬出来。为此,你竟与最不喜欢的林衍合作演了苦肉计,令灵昌觉得她的那位林郎君处处受人针对,委屈得不得了。”
裴无忌叹息:“姜睿啊姜睿,你真是让我很是失望。虽然你人品极差,可从前到底有几分骄傲自负。可到最後,你却是跟林衍混在一起。我想这位林郎君私底下必然是十分得意,哪怕是从前瞧不上他,又高高在上的牧丘侯世子,如今也生怕他出了事。”
姜睿面色更是难看。
裴无忌显然是个不懂得给人留情面的人,如今冷嘲热讽,将姜睿嘲到了天上去。
裴少君从来不是个厚道的人,对身边亲近之人尚自锋锐毕露,对旁人更是刻薄之极!
更不必说裴无忌如今内心之中正有一缕火热燥意。
姜睿掩藏太深,前面用太多人挡着了,有吕彦,林衍,甚至还刻意算计了灵昌公主。
姜睿喜欢嘲讽人心,那些狠毒恶意更发挥得淋淋尽致。
姜睿唇瓣动动,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这位牧丘侯世子也生出几分惭愧,不是因行恶而欲忏悔,而是因他未能抽身,竟与林衍混迹一道。
偏生还被人发现。
偏生发现之人还是他最厌的裴无忌。
偏生裴无忌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冷嘲热讽。
若换做沈偃那样的君子,多少也会宽容些,给彼此留些脸。
一切一切,皆令姜睿羞愤交加。
他蓦然冷然擡头,厉声说道:“裴无忌,你不必这样说,你还是少些言语。京城之中,厌你之人不知晓多少,我便最瞧不上你。”
“一个你,一个灵昌,皆是受尽世间恩宠,肆无忌惮的人。”
“似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哼,难道就没做过什麽亏心之事?”
“不过你做错什麽,自然也可以不算数,可以从头再来,旁人便没这般福气。”
裴无忌本欲说什麽,却见姜睿爆发一连串激烈咳嗽。
姜睿以掌掩唇,咳嗽之後,掌心已是一片濡湿黑色鲜血。
毒已饮,杯中酒已空。
姜睿冷笑:“你以为我会那般不体面,似林衍那个寒门子,被锁入狱中,任你审问,任你羞辱?不可能!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嗓音越来越哑:“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法华寺是个风水宝地,也未辜负薛凝特意挑了这麽个地儿安身。
女尼们消息灵通,来上香的小娘子也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案子真正结束,不免又惹来了一波议论。
薛凝归纳总结,这次是疯批郎君狠狠爱。
“听说林衍这案子牵扯姜世子,倒是十分蹊跷,谁不知晓二人素来不和,那是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只是,因为公主关系,裴少君素来不喜姜世子就是了。这次姜世子还偷偷献殷勤,不肯作证跟林衍很不对付。”
“还是不乐意公主多看别人一眼,这裴少君可怕得很啊,那样性子,谁看了不怕。也只有灵昌公主以身伺虎,才能拘得住他。只怕,最後公主只能嫁给他了。若嫁给另外的谁,裴少君还不立刻疯起来。”
说是这麽说,薛凝也不觉得说话小女娘真觉裴无忌可怕得很,倒觉得她很磕强制霸道阴暗CP风味。
“你少胡说霸道,为了将裴郎君跟公主凑一起,非得把裴郎君人品说得那麽坏,无非是为了衬托灵昌公主多玉洁冰清。简直不顾裴郎君死活!公主情郎不知晓多少,裴少君若要发疯,早已疯了。”
“早前自然也是疯的,不然你以为裴少君在外人命官司是为了什麽。”
双方越吵越烈,薛凝却也不免若有所思。
当初裴无忌外放做官,确实也闹出过人命,不过这些事裴家压得紧,薛凝也没什麽端倪。
两拨小女娘吵了又吵,也没甩出什麽内情出来,看来知晓真情的人确实不多。
裴无忌,到底是什麽样为人?
薛凝也略略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