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发病(二)
“你怎麽会在这儿,小塞?有什麽事情吗?我能帮忙吗?……”青年看起来很惊喜的样子,一边喋喋不休地打听他的行踪,一边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然而塞穆尔除了自己一直服务的Boss之外并不习惯他人的靠近,于是下意识便向一旁让了一步,以这样一个十分明显的动作避开了菲尼克斯的热情。
“小塞……”
菲尼克斯立刻哀叫起来。如果这个大部分时间脑袋都单纯得像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的青年真的是这样一条大狗的话,恐怕塞穆尔已经能看见他头顶上两只尖尖的立耳耷拉下来了。
塞穆尔只好保持不动,任他又挨了上来,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他也不知自己从何而起的同情心,就算是Boss的弟弟,拜伦家族的少爷,他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明明只需要保持礼数就够了。
他有点心烦,没有回答菲尼克斯接二连三的问题,而是反问他,本来到了周末应该定期去詹森医生的工作室继续巩固治疗的菲尼克斯少爷怎麽会在这里。菲尼克斯期期艾艾地解释说和朋友来这附近逛逛而已,但塞穆尔清楚,他一个刚从疗养院里“解放”的带病之人,平日里不是黏着兄长就是黏着他,怎麽可能这麽快就有朋友,何况他还能从菲尼克斯的身上闻见淡淡的酒味。但塞穆尔觉得自己没有并理由继续深究。
于是他点点头,程式化地答道:“那就祝您和您的朋友玩得愉快。”接着便打算迈进“狂骷”解决自己手头的问题。但菲尼克斯依然拦着他,擡起头看了看二人正对着的店面,又看了看塞穆尔,担忧地说:“小塞,你遇上了什麽麻烦吗?”
“……什麽?”塞穆尔愣了愣,习惯性地选择隐藏,“并没有……”
“可是你的眉头皱得很深啊。”
菲尼克斯低头瞅着他,然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越过那副银边眼镜,轻轻戳了戳塞穆尔的眉心。
“你不知道吗,小塞?你一旦有什麽烦心事的话就会像现在一样皱眉呢!……真是和哥哥越来越像了。”菲尼克斯微微一笑。
“……但是这也不关菲尼克斯少爷您的事。”塞穆尔试图保持冷静。
然而菲尼克斯瞬间又塌了身子,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像失宠的犬类一样可怜巴巴地挽回主人的欢心,“小塞,刚才我骗了你……你生气了对吗?”
……看来他还没有笨到对自己拙劣的谎言充满信心。
但塞穆尔仍然想说“并没有”,因为无论这是否是事实,承认的行为都不符合寻常的交际习惯。不过,无论他是否决定保持客套,菲尼克斯都已经一股脑儿将他全天的行程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同时自然还包括真正和他混在一起的伴儿。
于是,作为回应(虽然塞穆尔也很困惑自己如何就自发地産生了“理所应当回应”的想法),他还是坦白,“没什麽大事……主要是我的房东有点困难。”
塞穆尔租住在一间与查恩斯的别墅十分邻近的公寓中。由于都处在富人区,虽然只是一室一厅的公寓,但五脏俱全,无论是大楼的物业管理还是房屋本身的建造规划都走的高端路线,再碰上一个装修风格合眼的户主,倒也称得上是一处舒适宜人的安乐窝。
塞穆尔选中的那家就是这样。其室内设计简约而精致,还有很多节省空间的小细节,让他感到十分称心。而他的房东为人也很不错——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不出所料果然曾是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现在则过着安逸的养老生活。
但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什麽人的生活会是十全十美的,包括这位事业有成的设计师。他可能擅长构架一个家庭的外壳,但他实际上并不擅长维系一个家庭的核心——这是他对塞穆尔说过的原话。也许是与妻子离婚之後对唯一的儿子过于宠溺亦或是疏于管教,总之他的儿子不知何时竟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且屡次承诺会改却屡次重犯,这一次干脆输得倾家荡産,于是打起了自己老爹名下财産的主意。
而他首先考虑的就是这户用来出租的公寓,最後在与老设计师“商量”无果的情况下,竟哄骗他签下了抵押协议,并直接动手抢走了身份证件和房産证明!
老设计师作为一个老人和一个父亲,无法也不愿真的与儿子作对,只能把这个无奈的事实告知了塞穆尔。“但我实在看不下去,”塞穆尔说,“这样一次次的纵容只会让赌徒变本加厉罢了。而且我喜欢住在这儿,再去物色新的合适的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在和我的房东讨论之後,老人家决定把公寓的所有租金划给他的儿子,以换回证件和那份协议。而我则出面来和对方好好谈谈。”
菲尼克斯便说:“那我陪你去吧!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太放心。”
“而且,”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塞穆尔的面色,“小塞,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的脸有点发红。”
“没有,”塞穆尔并未察觉出什麽异样,只是在这样的凉夜里,他却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真的有些微微发烫,于是改了口,“……可能刚才有点紧张。”他仰头看了看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想到有这麽一个优性α在身边,和人谈判的时候确实显得更有底气一点,自己的心情好像也更安稳一些。
尤其是进场之後,塞穆尔注意到菲尼克斯一直伸长了胳膊,将他虚圈在身前,像是给他在这喧嚣中隔开了一片净土。
塞穆尔在舞厅中央找到了正沉醉在摇滚中搂着一个美艳女人摇头晃脑的男人,他曾见过老设计师与他争执。只是这人着实有些神出鬼没,他原本计划去对方家门口等人出现,但他早该料到,这人都要靠欺压自己仁慈的父亲茍活了,之前的房子肯定也早就卖了。这一下连老设计师都不知道他住在什麽地方,只能告诉塞穆尔自己的儿子通常会来“狂骷”“放松”了。
但对于塞穆尔来说,这充斥着巨大声响和频繁闪动的紫色光柱的吵闹而昏暗的环境只会令人心生烦躁。于是趁着一次曲终,塞穆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雅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并希望能找个地方细聊。
而那男人似乎也喝了不少酒,眯起眼睛凑近塞穆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轻浮笑容,随後竟毫不反对地点了点头,一把推开了刚刚还搂在怀里的女人,跟着塞穆尔出了舞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