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她吧。”王凝仪嘴角勾起,语气却染上了一丝愠色。
黄葭尝了烧鹅,又喝了一碗鸽子汤,慢慢放下羹勺,这的确是她几个月来吃过最好的一顿。
“今日来得仓促,改日定将贺礼送到。”
她站了起来,刚要拿自个儿的包袱,王凝仪忽然开口:“今日也不早了,这些日子妹妹辛苦,现下要回淮安主城,可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不如暂且住在这里。”
话音未落,两名丫鬟走了过来,伸手来抢她的包袱。
利诱不成,便欲强留。
黄葭冷下眉眼,一把扯过包袱,可她单手用力不够,而那两名丫鬟分扯着包袱上的结。
“哗啦——”一声,包袱散开。
七份图纸被抛在空中,又顷刻落地。
那两名丫鬟面如土色,黄葭则弯腰去拾。
气氛一时凝固。
王凝仪从容地站起,想劝慰几句,可目光瞥过地上的纸,整个人陡然愣在原地。
这些不是在清江厂麽?
她怎麽会有——
不对,这纸张是新的。
王凝仪心跳如擂鼓,侧脸望去,见黄葭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拾起,看过图纸没有损伤後,当宝贝似地收起来。
身後两名丫鬟要搭把手,她也不让。
王凝仪身形一晃,怔怔地坐下,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通了。
这个黄葭,早知钦差下令复原图纸一事,暗中偷摸画图纸,是一心抢在她爹前头,先一步上交钦差,借此夺了清江厂的差遣。
着实心机深沉……
估摸着,她一早洞悉了她的来意,方才三推四拒,就是想耍她。
不过,她从何处得知此事?
是了,清江厂那麽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她又在船厂任职了这麽久,里里外外总有几个眼线给她通风报信。
黄葭收好图纸,坐回位子上时,发觉王凝仪看她的目光已全然变了。
“原来,妹妹的功夫下得这麽早。”
黄葭眼底迷茫未褪,想她说的“功夫”应该是这些图纸,讪讪笑道:“闲来无事,练练手,毕竟离了船厂,技艺恐有生疏。”
王凝仪看着她的笑脸,心生厌恶,干脆明言,“妹妹是一早就知道钦差所请,想越过家父,拿图纸去邀功吧?”
黄葭目光一滞。
江忠茂也在寻这些图纸……
他要这东西做什麽?
想故技重施?可他已有案底,再做岂不显眼……他当年不知使了什麽诡计侥幸活到今天,难道一出来,又要自寻死路?
黄葭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感觉,她虽将其人视作必杀的仇敌,但她或许根本不了解她这位仇敌。
沉默良久,长随又斟了酒。
王凝仪面色冷然,厌恶之馀,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钦差所请,家父不敢怠慢,正好汛期已过,若黄船工能回来相助,那便再好不过。”
“原来是为这事……”黄葭目光清明,既然与江忠茂有关,她必得掺一脚,于是举起酒盏看向王凝仪,“阿姊所请,理应效劳。”
王凝仪心中冷笑,料准了她阴谋败露,只得就坡下驴。
窗外,雨淅沥沥地下着。
两人推杯换盏之际,淮阴焦家的大门刚被扣响。
家丁通过门缝看见外头的火把,脸色惊恐,只推开门,“军爷……几位军爷大驾,所为何事?”
李约坐在马上,斜眼看了他一瞬,“来查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