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悦咬了咬嘴唇,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短信,谎称在同学家复习要过夜。然後她卷起袖子,开始整理这个明显已经几天没人打理的公寓。
厨房里,她烧了一壶开水,冲好感冒冲剂;浴室中,她发现垃圾桶里扔着几个用过的退烧贴包装;客厅茶几上,散落着几封拆开的信件——全是程远山建筑事务所的公函,没有一封是私人信件。
最让祁悦震惊的是书房。推开门,她看到一整面墙的素描和油画,风格从写实到抽象都有,但都带着程墨独特的笔触。角落里堆着几十个画本,随手翻开一本,全是建筑速写——校园的钟楼丶老街的砖房丶图书馆的拱窗。。。每一幅旁边都标注着精确的日期和时间。祁悦突然意识到,程墨一直在用画画记录他看到的世界。
回到卧室,程墨已经睡着了,但眉头仍然紧锁,像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祁悦轻手轻脚地更换他额头上的毛巾,注意到床头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个眼熟的东西——她曾经留给程墨的创可贴,还有那张写着"你的画是我见过最美的"的纸条,被小心地保存着。
夜深了,祁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程墨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体温仍然很高。凌晨两点,他突然开始呓语,含混地喊着"妈妈"和"不要走"。祁悦握住他滚烫的手,轻声回应:"我在这里,没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程墨安静下来,手指却无意识地缠上了祁悦的指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祁悦没有抽开手。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祁悦在椅子上醒来,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被程墨握着。他的体温降了一些,脸色不再那麽潮红。当她试图轻轻抽出手时,程墨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程墨的眼神从迷茫到震惊,最後变成一种复杂的情绪。他迅速松开手,喉咙动了动:"你。。。怎麽在这里?"
"你三天没来学校。"祁悦活动着发麻的手臂,"我发信息你没回,就。。。"
程墨撑起身体,环顾四周:"你。。。在这里过夜?"
"你烧到快40度,一个人昏迷不醒,我总不能丢下你吧?"祁悦站起身,掩饰着脸颊的热度,"感觉好点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厨房里,祁悦用冰箱里仅有的食材熬了一锅白粥。当她端着碗回到卧室时,程墨已经坐起来,换了一件干净T恤,正在看手机。
"你父亲回消息了?"祁悦问。
程墨摇摇头,锁上屏幕:"公司助理。问我需要什麽。"
祁悦把粥碗递给他:"你经常这样。。。一个人生病在家?"
程墨低头看着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习惯了。"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祁悦以"照顾生病的同学"为由留在程墨家。她去买了一堆食材,填满了那个豪华却空洞的冰箱;她整理了程墨的书房,发现他除了画画还写诗——那些短句藏在素描本的边角处,像是怕被人发现的秘密;她还注意到,每当电话响起,程墨的身体会不自觉地紧绷,直到确认不是父亲才放松。
周日晚上,程墨的烧终于退了。祁悦在厨房煮面,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他倚在门框上,气色好了很多。
"明天可以去上学了。"他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但多了一丝温度。
祁悦点点头:"记得多穿点,寒潮还没过。"
两人安静地吃着面条。突然,程墨开口:"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不客气。"祁悦微笑,"周三图书馆见?"
程墨擡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嗯。"
周一早晨,当祁悦走进教室时,程墨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同学们惊讶地看着他——这是程墨转学以来第一次因病缺席这麽长时间。更让人惊讶的是,课间时,程墨拿着饭盒走到祁悦桌前。
"一起吃?"他问,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林小满的嘴巴张成了O型。祁悦感觉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耳朵尖发烫,但还是点点头:"好啊。"
他们坐在教室外的长廊上吃饭。程墨的饭盒里是精致的日式便当,明显出自专业厨师之手;祁悦的则是母亲做的家常菜。两人交换了一些小菜,没有说话,但气氛出奇地舒适。
"听说你去程墨家照顾他了?"下午体育课时,林小满八卦地凑过来,"你们什麽时候这麽熟了?"
祁悦假装系鞋带避开她的目光:"就是同学之间的关心。"
"得了吧!"林小满压低声音,"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好吗?"
祁悦擡起头,正好看见操场另一端,程墨在篮球架下独自投篮的身影。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程墨停下来,朝这边看了一眼。即使隔着半个操场,祁悦也能感觉到那眼神中的温度。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麽——也许从那个雨天在枫林相遇开始,也许更早,从她第一次把午餐分给他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了。
当晚,祁悦在日记本上画下了程墨投篮的侧影,并在旁边写道:"有些改变悄然发生,像冬日的阳光,安静却不可阻挡。"
与此同时,程墨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开一本全新的素描本。第一页上,他画下了一个女孩在厨房煮面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在画的右下角,他小心翼翼地题上日期,然後合上本子,锁进了抽屉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