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到了第三日,那日午时,纪宁在书房盯着萧元君用午膳,二人吃着饭,正聊着贪污案的线索,院子里一名侍卫跑来通传。
“陛下,右相,关洲县令宋河求见。”
书桌前,萧元君放了碗筷,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了句,“怎么把他忘了?”
这几天忙着办案,倒忘了早前给关洲写过信,让他们带着援军过来。
他忙道:“快把人带过来。”
侍卫领旨出门。
纪宁放下吃了一半的粥,“说起来忘了问陛下,一开始的计划不是等关洲的援兵吗?怎么变成了大将军?”
这事说来也是凑巧,萧元君原是打算按照计划行事。
那夜他在侯远庭的掩护下跳海逃脱,后又顺利同朝廷的驻军汇合。他本欲藏身在驻地,等待援兵一到再行动,结果听到了南王要以百姓为要挟,胁迫纪宁现身的消息。
他知道纪宁定会只身赴会,于是便打算带着已有的人马前去支援。
结果动身前,派出去接应援兵的影人忽然来报,说在海上遇见了侯严武和侯家军。
同侯严武见了面,一细问才得知,原是赵禄生担忧他们的安危,在他们离京后三日就派了侯严武带兵跟上。
“相父还给你我带了几句话。”萧元君笑了笑,些许心虚的神色。
纪宁好奇询问:“他说了什么?”
萧元君答:“他说,走之前叮嘱你,让你劝着我一些。后来他几番思量,觉得劝我如同劝你,根本劝不住。与其让我们行事小心,不如给你我备好后路。”
闻言,纪宁心中闪过一丝惊诧,赵禄生能这样想,当真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都多亏了对方的谋划。
他由衷道:“还是赵大人深谋远虑。”
如今既然聊到了此事,他忍不住多问一句,“陛下计划如何处置侯家?”
侯家犯下大错,本不该饶恕,但念在他们及时悔改。先是侯远庭主动请罪,配合捉拿萧恒,后是侯严武带兵护驾,怎么着都该算戴罪立功。
但萧元君显然不这样认为,功过不相抵,他道:“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纪宁唇缝微张,嘴边的话没问出口,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他与萧元君心照不宣地息了声,看向走近的一干人等。
宋河衣冠歪斜,步履急促地走在人群最前端,他身侧则跟着兰努尔。
二人一进门,宋河着急忙慌跪到萧元君跟前,张嘴就是请罪,“臣救驾来迟!救驾来迟!陛下赎罪!”
萧元君抬手,令他起身,“计划有变,此事不怪你。”
宋河扶正官帽,而后起身。
一侧,纪宁看着兰努尔,“兰姑娘可还好?”
兰努尔身上挎着一个布包袱,她除了黑了些,一切都还如常。她笑道:“谢大人关怀,我有你给的暗卫护身,没受什么苦。”
既然都平安无事,纪宁便放了心,念及二人奔波劳累,他道:“二位辛苦,今日就先歇息半日。”
“大人。”兰努尔急声打断,“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和陛下看。”
说着,她解下包袱,放到桌上。
“这次去吴县避难没算白去。我在等宋县令的时候,趁机在吴县转了转,结果真让我发现了些东西。”
她一面说着,纪宁一面打开包袱,包袱摊开,里面裹着的是一小堆碎石料。
这些石料不似天然之物,倒像是修筑河道用的浆砖。
纪宁诧然,不及他确认,萧元君伸手拿了一块,捏在指中磋磨,只见看似坚硬的浆砖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撵成了碎屑。
萧元君丢下指尖碎屑,一脸肃色,“这是从哪儿发现的?”
“回陛下,这些都是在吴县已经竣工的运河河道内发现的。”兰努尔停顿一息,续说道:“民女之前就在想,再好的做账先生都做不出毫无破绽的帐,总会留下缺口。之前民女一直盯着南地的帐,全然没想过,或许有问题的地方不在这里。”
有问题的地方不是南地,而在吴县,萧恒贪污的公款是吴县的修筑款。
豁然开朗,萧元君目露喜色,他腾地起身,“做得好!朕正愁没找到线索。”
兰努尔低了低头,“能替陛下和大人解忧,是民女荣幸。”
困扰多日的难题迎刃而解,萧元君一刻都不愿耽搁,“来人!速去捉拿吴县县令郝昌明!”
帝王的话音落,宋河上前道:“臣斗胆先斩后奏,在来的路上已经将郝昌明扣押,静候陛下审讯。”
萧元君眸中喜色更甚,“先斩后奏得好!现在就带朕去见他。”
话说着,他便要带上几人往外去。
身后,纪宁撑着桌沿站起来,“陛下。”
萧元君回头,纪宁缓步走到他跟前,语气仍是在外人面前时的毕恭毕敬,“陛下您先用完午膳,也让宋县令和兰姑娘歇息片刻。”
一句话的功夫,萧元君面上的急切淡了下来,他看了眼桌上剩了大半的饭菜,扭头对宋河和兰努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