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砺剑(8)
当归并没有在剑匣之中待太久,就不受控制地被吸纳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环顾四周,却只看得见一片金光,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他也没有长出手脚,依旧动弹不得。
在此之前,他只记得自己的身躯被须沙真人打坏了,那乾元老祖像的威压的确令人难以抗衡,他是这样,乌衣自然也是这样。
想到乌衣也许还在外面苦苦支持,当归就越发心急,他想用心剑,却不知道要劈什麽好,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越急越慌,越慌越急,越发束手无策。
“告诉我,你为什麽学剑?”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让当归一个激灵,他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才在一片金光之中的不远处,也许是後面,看见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他又问了一遍:“你为何学剑?”
当归没好气地回答他:“我不知道!你快放我出去,我还要去救人呢!”
可对方似乎对于他的焦急置若罔闻,他放慢了速度,再一次询问:“你为何学剑?”
当归更急了:“我说了我要救人啊!放我出去!”
背对他的人似乎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身来,却是和当归一模一样的面容。
他穿着晋天门内门弟子的服饰,白玉束冠,手持初蒙剑,眉眼间却比当归多了几分疏离,好像他本是谪仙,本就不应该与这凡尘有什麽联系。
看见他的模样,当归一时卡了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片刻後他又催促道:“我管你是谁啊,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救人!”
可面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依旧不慌不忙,甚至轻轻拭起剑来:“你若不回答正确,我又如何放心将这把剑交给你,你若没有这把剑,又要如何救人呢?”
听了他这番话,当归也迟疑了:“你是初蒙剑的剑灵?”
男子却摇摇头:“初蒙剑没有剑灵。”
当归接着问道:“那你是恒蒙?”
男子亦摇摇头:“你才是恒蒙。”
当归怒了:“那你说这些做什麽!把剑给我,然後放我出去!”
男子不语,只是一昧地擦剑。
当归没辙了,他不知道这是什麽鬼地方,面前这个人又是什麽鬼,但现在看来,似乎他不回答问题就没法离开。
腹诽了半天,当归没好气地向他说:“我失忆了,什麽都不记得,你问我为什麽学剑,我怎麽可能答得上来。”
男子擦剑的动作一顿,似乎是觉得他言之有理,他想了想,便妥协道:“我为你展示几个片段,但在这之後,你得忘掉。”
什麽乱七八糟的。当归强忍住心里那股无名火,只得答应下来:“好,我出去就朝自己脑袋来一拳,保证忘掉。”
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的承诺也是承诺,男子认为他这是答应了,于是便朝当归一挥手,当归眼前一黑,似乎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刚一擡头,就看见了自己好像是站在了某个修士的房间之中,只是他的视角有些奇怪,像是被挂在墙上。
他也在房间之中看见了熟人,一个长着他的脸,一个长着须沙真人的脸,二人似乎因为什麽事情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
恒蒙眉头紧皱:“我从不觉得我做错了什麽,师父,您从小就教导我,强者不应恃强凌弱,更不应该奴役弱者。”
须沙真人也十分恼怒:“它们是异族,我只教你如此对待自己的同族後辈,可没让你在这些异族身上大发善心!”
恒蒙:“有何区别?您不过是觉得它们可以为己所用,便将它们比作牲畜罢了。”
“啪!”
须沙真人气不过,给了自己得以弟子一耳光,他似乎也对自己的冲动十分懊恼,索性直接一甩手:“三个月的时间,你就反省了这个?”
恒蒙垂着眼,却依然固执己见:“重来一次,弟子依然会这麽做。”
他们口中所说的事情,若是没记错的话,应当就是私放妖族那一次,但从这件事上看,恒蒙远远不是传言之中不近人情的模样,当归甚至厚着脸皮觉得这个时期的恒蒙与自己很相像。
画面一转,像是来到了勘罗殿,这个时候的勘罗殿中依然这麽朴素。
刚看清楚在哪里,当归就听见须沙真人严肃的声音,吓了一跳。
“俗根不斩,剑心驳杂,如何能成就至强之剑。”
他立马看去,就看见恒蒙站在须沙真人面前,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
恒蒙:“可若是拔除了七情六欲,徒儿还是徒儿吗?”
须沙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又会不是呢?你不是一直想做这天下第一剑修吗?修行的路上必定会遇到阻碍,而心境的阻碍最为难缠,你若是想规避掉这些风险,就得先一步斩断俗根。”
恒蒙于是便低下头,似乎仍在思考。
但当归已经知道结果如何了。
他心中骇然,但一切都有了缘由,为何在乌衣口中的恒蒙是那般冷漠,和在衔蝉口中的截然不同,那都是恒蒙,不过是不同时期的恒蒙,而变化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现在看见的这一幕。
画面变换,恒蒙依靠在门前,屋内躺着两个修士,正在唉声叹气叫苦连天,不时还喊着“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