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的手法很专业。她曾为了更好地理解人体结构,选修过最高阶的理疗课程。她能精准地找到每一块因剧痛而痉挛的肌肉,能用最恰当的力度,去缓解那些因精神紧张而濒临极限的神经。她的指腹,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丶冷静的温度,从莫丽甘的後颈,到肩膀,再到那
只完好的丶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右臂。
她什麽也没说,只是专注地丶沉默地进行着这场无声的“治疗”。
莫丽甘放弃了抵抗。
或者说,她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气。安洁那双手的触碰,像一道温暖的丶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垮了她用骄傲和意志力构筑的丶最後一道脆弱的堤坝。身体上的舒缓,反而让精神上的那份剧痛,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无法忍受。
她终于……撑不住了。
在一阵更加剧烈的丶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撕裂的痛楚狂潮中,莫丽-甘的身体,猛地一转。
她不再试图逃避,不再试图隐藏。
她像一个在无边炼狱中被灼烧了千万年後丶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的罪人,主动地丶决绝地丶向着身边那唯一的丶能给予她片刻安宁之人,献上了自己最後的丶也是最彻底的忠诚。
她转过身,在安洁那瞬间收缩的丶充满了震惊的瞳孔注视下,将自己那颗高傲的丶再也无法承受任何重量的头颅,重重地丶却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详,埋进了安洁的怀里。
确切地说,是埋进了安洁的小腹处。
她像一个在噩梦中惊醒後丶寻求母亲庇护的孩子,将自己滚烫的丶汗湿的额头,紧紧地丶毫无防备地贴在了安洁那隔着一层薄薄衣料的丶柔软而温暖的小腹上。她那头散乱的丶冰冷的银发,拂过安洁的大腿和腰侧,带来一阵奇异的丶令人心悸的痒意。她那只完好的右手,也松开了对虚空衣料的抓挠,转而紧紧地丶近乎本能地攥住了安洁放在床沿的一只手。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安洁的指骨都捏碎。
安洁的整个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硬如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低下头,只能看到莫丽-甘那颗银白色的丶正在微微颤抖的头颅,和那因为用力而绷紧的丶线条优美的丶却又脆弱不堪的後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莫丽甘身上传来的丶每一次因剧痛而引发的丶无法抑制的痉挛。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在胸腔里,正一下,一下,沉重而清晰地丶如同擂鼓般地跳动起来。
她抱着她。
她抱着这个……曾是帝国神话的女人。
她抱着这个……曾将她的尊严碾入尘埃的恶魔。
她抱着这个……此刻正全然地丶毫无保留地丶将自己所有的脆弱与痛苦都交付于她的……囚徒。
一股奇异的丶滚烫的丶却又带着无上满足的暖流,如同被压抑了千年的岩浆,轰然一声,从安洁的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开心。她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这开心,不是因为看到了敌人的脆弱而産生的丶幸灾乐祸的快意。
这是一种……更深沉的丶更纯粹的丶属于“被依赖”的喜悦。
在这座尘封的丶与世隔绝的庭院里,在这间只属于她们二人的丶昏暗的房间里,她们不再是将军与俘虏,不再是施虐者与受害者。
她们是彼此的唯一。
而她,安洁,是这段关系中,唯一的丶绝对的掌控者。
莫丽甘的痛苦,是真实的。但她对自己的依赖,更是无可辩驳的真实。这份依赖,比任何枷锁都更沉重,比任何誓言都更牢固。
安洁缓缓地丶极其缓慢地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了莫丽甘那颗依旧在微微颤抖的丶银白色的头颅之上。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丶近乎怜爱的温柔。
她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丶安抚般地抚摸着那柔顺的丶却又冰冷汗湿的发丝。她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莫丽甘滚烫的耳廓和脆弱的後颈。
莫丽甘的身体,在她这轻柔的抚摸下,那剧烈的丶痉挛般的颤抖,似乎真的……开始一点点地平息了下来。她喉咙里那破碎的丶痛苦的呜咽,也渐渐地丶转为了带着浓重鼻音的丶疲惫的喘息。她像一只终于找到了避风港的丶伤痕累累的野兽,在确认了绝对的安全之後,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沉沉地丶全然地交付给了身下这个温暖而坚定的所在。
夜,还很长。
窗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冰冷的丶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黑暗。
但在这间小小的丶只点着一豆烛火的房间里,安洁抱着这具颤抖的丶依赖着自己的身躯,感受着那强大的丶孤高的灵魂此刻正毫无保留地丶全然臣服于自己的掌控,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完整”的丶沉甸甸的幸福。
她知道,她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但她也知道,从今往後,无论发生什麽,这个女人,都再也……离不开她了。
蜡烛的火苗,在夜风的吹拂下,最後跳动了一下,然後,带着一丝青烟,悄然熄灭。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只有那具相互依偎的丶温暖的躯体,和那颗在黑暗中,因为极致的满足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是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丶永恒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