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你可有什麽遗愿?有的话可去寻那沉梦公子,据说他能通鬼神,也可助你了心愿啊。”
“不不不,我膝下两儿一女,他们都十分孝顺,各自生活得很好,我可以安心的去了。”
麻吕听到後过去查看,反而连人影儿都不曾看到,讶异之下,清醒,又是在梦中。
此刻,他忽然想到了以前听一起住的下人聊天讲故事,似乎人在将死之际,魂魄已经开始隐约离体了,自然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同类——鬼。
这个想法把他吓了一跳,去拿水杯的手一抖,却把茶杯打翻在地。
秀秀听到动静闯进来,他故作镇定的说,“这两天可能太累了,有些迷糊,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秀秀也没起疑心,帮他把摔碎的水杯收拾好,与他一同坐在床上,抱紧他,说:“麻吕哥哥,我只有你相依为命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麻吕红了眼眶,想不到长这麽大,他的第一个承诺,也是对他最重要的人的承诺,就要成欺骗她的谎言。
“麻吕哥哥,你怎麽哭了……你别哭,你若是感动,就永远陪在秀秀身边好不好?”秀秀看着麻吕,说着这番话,自己也湿了眼眶。
其实,她也早已对麻吕……
他日日陪伴着她,对她温柔呵护,恐怕是块石头也会被融化的吧。
第三日,四日,麻吕依旧傍晚出去,终于找到了一匹脚力好的马,而除了找马外,他还到处打听有没有名为沉梦的人的住址,然而,并没有。
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野鬼曾说沉梦上仙能通鬼神,便日夜祈祷,希望上仙能听到,希望上仙能帮帮他。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四日夜里,他来到了沉梦的住处,推开了大门……
沉梦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麻吕小兄弟,那你希望我如何帮你呢?”
麻吕一听,高兴的差点落下泪来,“上仙可是答应了?我只希望秀秀能平安,对,对,能平安到达伯父家去。”
“世间都有因果,有来必有去,有借必有还,才能了此因果,断其孽缘。”沉梦抿了口茶,淡淡开口对他说。
麻吕听了原本看到希望的眼神,又黯淡下来,苦涩的说道,“我一个下人,没什麽积蓄,秀秀她也,您看能不能……”
沉梦微微一笑,知晓麻吕误解了他的意思,马上解释道:“并不,我们要你认为宝贵的东西,不论它是否值个些许银两,只要你觉得能与你的愿望等价交换便可。比如,你同你家妹妹那美好而珍贵的记忆也可以……”
麻吕思索了一下,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红绳,红绳上面穿着一枚小小的镂空的木雕蝉儿,对沉梦说:“这是阿爹阿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从小就带着,一刻都未离开过。我曾想把这个送给秀秀,可是怕她瞧不上,就一直没开口。不知这个可否交换我的遗愿”
说完後,忐忑的看了看沉梦和他身旁的女子。
沉梦微笑,“自是可以。”
麻吕走後,沉梦一挥手,桌子上的小木雕蝉儿慢慢升空,冒出白雾。
世间万物,皆有记忆,而这白雾,便是这是木雕蝉儿的记忆。
渐渐组成了一个画面,画面中一对夫妇上山砍柴,听闻娃娃的啼哭,便寻声而去,是一个在山里的被遗弃的婴儿。
男人抱起孩子四周看了一圈,根本就不见人影,除了脖子上戴着的那小小的木雕蝉儿,也没有留下什麽字据。
这时妇人开口:“哎呀,当家的,看来是老天可怜我们,看我们成亲这麽久膝下无儿女,就赐给了我们一个啊!”
男人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婴儿的脸,婴儿就笑了,望着那惹人怜的可爱模样,男人也十分欣喜,说道,“这孩子是与我们挺有缘的。既然无人知晓谁放他在这里,那我们就收养他吧。”
于是,男人便将他抱回了家。
那孩子,就是後来的麻吕。
之後的蝉儿记忆是麻吕的成长过程,沉梦索性一挥手直接略了过去,直至麻吕快六岁那年,他的养父收到了一封书信,于是便对妇人说,“我那可怜的姐姐来信说遇到了困难,似乎是姐夫经商赔了钱,我们还是去看望看望他们,安慰一下吧!”
之後便再没回来。
过了大概半月,有许多人来搬东西,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这时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说,“我是你姑母家的管家,你父母因为去老爷夫人家里的时候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郎中也瞧不好他们,已经不幸去世了,你不要太难过,夫人已经说了,她会抚养你长大,但是你要在夫人家打工,天下没有免费的饭食,懂吗?!”
满脸稚气的麻吕眼含泪水,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等到管家走後,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对着天空说道:“阿爹阿娘,你们曾经告诉我,男孩子不可以轻易哭,会被别人笑,孩儿不哭,孩儿不哭……你们听得吗……”
看到这里,沉梦全都明白了,擡手,画面消失,雾气又回到那小木雕蝉儿里,慢慢落在沉梦的手中。
沉梦仔细端详着这颗小小的木蝉,轻声问道,“阿罗,这孩子的死期是?”
罗娑望着天空已泛出一丝拂晓的白光,“今日,未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