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干净了。”她理了理衣袖,朝司少棠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还不快去?要记得,这丹房中的丹药,除非是我赏给你的,其他的一概不许乱碰。”
司少棠强压下心头寒意,恭敬地点头应是。
她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墨明尘突然出声:“等等!”
司少棠回头过去,只见一道碧光闪过,墨明尘竟把那个装虫群的青玉小瓶朝她抛了过来。
司少棠浑身寒毛倒竖,生怕玉瓶摔碎放出里面的虫群。顾不得多想便伸出双手,稳稳接住了小瓶。
“怕什麽,这是赏你的见面礼。”墨明尘站在阳光下捂嘴轻笑,日光衬得她眉目如画,声音似银铃一般。
司少棠垂首看着手中的筑气丹谢道:“多谢墨长老。”
筑气丹在渡仙门内素来是衆弟子趋之若鹜的灵药。此丹通体莹白如玉,散发着清冽的药香。只需一粒入腹,便能引动体内灵气翻涌,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其功效堪比寻常弟子苦修月馀所得。
更为神奇的是可使修士排出体内杂质,脱胎换骨,让灵根变得更加通透。
门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粒筑气丹,胜过百日功。”
那些天赋平平的外门弟子,往往省吃俭用攒够贡献点,就为换取一枚筑气丹突破瓶颈。即便是内门精英,对此丹也颇为看重,毕竟修行之路漫漫,能节省一月苦功,就意味着能在仙途上多迈进一步。
不过此丹炼制不易,需集齐九种珍稀灵药。丹霞峰每月开炉,流出不过十馀枚,常常刚一出炉就被各峰长老给自己的关门弟子预定一空。
寻常弟子若想求得一枚,要麽完成危险任务换取贡献,要麽就得像今日这药童一般铤而走险。
这药童以命想求得的丹药,却被墨明尘轻而易举地就扔给了司少棠,怎不叫司少棠感到唏嘘,也更加不懂墨明尘到底是何意。
***
就在墨明尘离开不久後,司少棠正在丹房里找寻一味玉明子的灵药时,远处一道流光快速划过,落在丹房外的院子里。
竟是年予竹来了。
司少棠本意是留个自己来丹房的痕迹,别悄无声息死在这了都没人知道。但没想到年予竹收到信件後,会直接找过来。
司少棠放下手中的玉明子走到门旁:“大师姐?你怎麽来了。”
年予竹先是朝着丹房内看了两眼,然後走到司少棠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要拉着她往丹霞峰下走。
“大师姐,墨长老命我来丹霞峰做她药童,今日要炼丹的材料我还没有找齐,不能下山。”司少棠停下脚步道。
年予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像是得了信封後就匆忙赶来的样子。
见司少棠不和她走,忽得有些恼怒,蹙眉质问道:“你不学刀了吗?来这丹房做什麽药童?还有几日就是外门比试了你知不知道?”
司少棠轻轻挣开年予竹的手道:“当然要学,但是墨长老的命令……我一个外门弟子,又怎敢违抗。”顿了顿又展颜笑道,“不过墨长老对我也挺好的,才来这一日就送了我一瓶筑气丹,这丹药可贵了,我现在修为低微还用不上,师姐你带走吧。”
说完就把筑气丹塞到了年予竹的手中。
心中却在暗自祈祷:年大师姐,你快带我离开此地。我是想找墨明尘寻仇,但绝对不是现在。此时对上墨明尘,那和蚍蜉撼树又有什麽区别。
司少棠眼见年予竹眼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熟悉的怜惜之色,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
可就在此时,墨明尘慵懒的声音忽然响起:“怎麽?现在剑阁的弟子都能管到我丹霞峰来了吗?”
司少棠回头看去,只见墨明尘身着一袭绯红色纱衣,露出圆润的肩膀丶精致的锁骨,胸前仅用一根墨色丝带随意系着。湿润的发丝垂在肩头,显然刚刚沐浴更衣完毕。
年予竹见状,把司少棠拉到自己身後,十分不情愿地对着墨明尘施了一个弟子礼:“并非如此,只是小司是我带回渡仙门的,我要对她负责。眼下外门比试在即,若不勤加修炼,还不知多久才能摸到内门的门槛。渡仙门内弟子如云,怕墨长老也不缺这一位药童吧。”
墨明尘冷眼扫过年予竹拉着司少棠的手。
“渡仙门内确实最不缺人,但我还偏偏就想要她,年师侄看不惯大可去掌门那里告状。”
墨明尘衣袖一挥甩去发间的水珠又道:“进了我丹霞峰自然就是内门弟子了,更无需参加那过家家般的比试。行了,小司送客吧。别耽搁了我炼丹。”
年予竹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却终究松开了力道。
她清楚一个备受宗门倚重的炼丹宗师,主动收个外门弟子作药童,还破格赐予内门身份,任谁看来都是天大的机缘。
“我再与她嘱咐两句。”年予竹说完也不管墨明尘答应不答应,拉着司少棠就出了丹房。
司少棠知道自己只能留在丹房里给那蛇蝎妇人做药童後,心都凉了。
看着眼前愁眉不展的司少棠,年予竹拉着她走到了一株古柏後的僻静处,轻叹了口气:“墨明尘来渡仙门不过数十载的光景,却凭着炼丹术在门中地位超然。但她心肠狠毒,对自己的药童极为挑剔,动不动就赶下山去,我怕你惹恼了她被赶下山,便再没了进内门的希望。”
“你才来不久,怎麽就遇着她了呢。”
司少棠心中暗道:时运不济啊,赶下山去都是好的了,方才我还亲眼目睹她轻描淡写地处置了两条人命。
但这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怕隔墙有耳,终究化作一句谨慎的回应:“昨夜回青露灵圃时天色已暗,一时不察,在药圃拐角处撞到了墨长老…”
年予竹听罢,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递给了司少棠:“你若是遇到危险,就用灵力灌进去,到时不论你在何地,我都会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