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心里直打鼓,他求助地看向奚谓,不料下一秒,李承赫冰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朕在问你话!你总看旁人做什麽?”
侍卫想了想,硬着头皮开口,“回陛下,都行,燕世子是死是活都行,全看陛下想要他怎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侍卫本来还以为自己答得不错,瞧见衆人的眼神,才意识到有些不妙。
嘶……
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奚谓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生死,都是命,他已经尽力,问心无愧,不料,李承赫并未如同他所料想的那般动怒杀戮。
“把太医令给朕叫过来。”
“臣遵旨。”
奚谓撩起眼皮,看见那个侍卫胳膊腿齐全地告退,他瞧着,更是百感交集。
果然啊,生死,都是命。
*
神策军寻了三天三夜,几乎把拾仙殿方圆十里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个影子也没寻到,反倒是有人无意间发现了枯井里的字迹,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衆人都在议论,这个与当今圣上名字刻在一块儿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三天过去了。
时倾尘昏迷不醒。
李元彻和沈衔月下落全无。
最难过的,当属太傅沈扶澜了,他的掌上明珠失而复得,却又在数日之内葬身火海,他气急攻心,呕血不起,在能下榻的第一时间,他提剑冲到大明宫,势要找李承赫讨个说法,他是文臣啊,前半生说尽忠君道,此刻却提着剑,直指帝王身。
李承赫对此始终缄默,一衆大臣急得团团转,奏牍潮水似的递向大明宫,李承赫看也不看,全部命人退了回去,他们没办法,只好去兴庆宫求太後做主。
太後扶着冯美的手,亲自来到含元殿,想要找李承赫商量对策,却被高士乐拦在门外,太後登时大怒,斥骂。
“放肆!你敢阻拦哀家?”
高士乐微笑垂首,“不敢,只是大家有一句话,要奴婢转告太後娘娘。”
“什麽话?”
高士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太後身侧的冯美,轻缓笑道,“大家说,当初他力排衆议,罔顾伦常,成全了太後娘娘,如今,太後娘娘就不能成全他吗?”
太後一时噎住。
就这样,谣言沸沸扬扬地传了小半个月,有人说,这是陛下青梅竹马的闺名,陛下之所以一直不立後,就是为了这个女子;有人说,这是陛下做皇子时喜欢的一个小宫女,後来让太後发现,逼着投井而死;也有人说,这是北凉送来的和亲美人,陛下本来很宠爱她,却不想她竟是个探子,所以不得不忍痛赐死;还有人说,这是有人想要攀龙附凤,这才用了此等巫蛊手段,试图凭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凡此种种。
不一而足。
最後,还是淑妃出面,说自己从前在闺中的小字唤作“阿蝉”,还说是自己年少不懂事,因为对陛下倾慕不已,便偷偷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刻下两个人的名字,以为这样便能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却忘了避讳帝王之名,自知触犯宫规,罪孽深重,恳请陛下责罚。
十一月,禁苑飘起了细碎的雪。
淑妃褪尽簪环,赤足亵衣,在含元殿外长跪不起,足足两个时辰之後,李承赫才派奚谓出来传旨,说是淑妃胆大妄为,目无尊上,本该重罚,但,姑念淑妃彼时年少,情有可原,又有诞育皇子,绵延後嗣之功,小惩大戒,罚了她三年的俸禄。
这个旨意一下。
长安城的一百零八坊再次议论纷纷。
群衆眼睛雪亮,淑妃显然是背锅的,可为何陛下说是小惩,却还是罚了三年的俸禄,这决计不算小惩了,难道此事另有隐情?难道淑妃此举并非陛下授意?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件事,成了长安百姓茶馀饭後的谈资,坊巷里胆子大的说书人还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杜撰了一则百转千回,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引得一衆看客纷纷落泪,直到北凉的兵马打来。
衆人吃瓜的心才淡了。
拓跋浩屯兵日久,此次大举来犯,正是趁着李承赫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意图乘虚而入,一举攻下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