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听你这个口气,不像是有事相求,倒像是想要借机报复,恕我不能告诉你。”
时倾尘闻言,扯出一抹慵懒的笑,他踱到窗下,迎着风,伸出手,一枚雪白的纸鸢飘摇坠落掌心,叶三郎还在纳闷这是什麽稀奇物件,就见时倾尘展开纸鸢,不疾不徐地念道。
“姓叶,名三郎,父北凉人,母大徵人,贩马起家,生意遍布珠宝丶丝绸丶瓷器丶玻璃丶茶叶丶盐铁丶酒楼丶钱庄,曾有一妻一儿,皆死于战乱。”
叶三郎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
“你怎麽会知道这些?”
时倾尘将纸鸢拈于指尖,他的手甚是好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宛如白玉之上落了雪。
“我倒是好奇,叶公子既然已经有过家室,为什麽会对衔月一见钟情呢?”
叶三郎默了默。
“她长得,很像我的亡妻。”
时倾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牵动了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难怪。”
叶三郎凝视着那枚纸鸢,恍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指着时倾尘颤声说道。
“这纸鸢,你莫不是建安盟的人?”
时倾尘并未作答,他撑着伞,折袖而去,声音淡漠在漫天风雪之中。
“好生照顾她。”
*
沈衔月在屋里转了半日,终于找到後窗上的一处机关,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把胡床拖了过来,扶着支摘,小心翼翼地踩着胡床上去,脚才迈出窗子,就听一声。
“小心。”
沈衔月只当是叶三郎,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那只手,温润如玉,冰凉似雪。
“谢谢,趁没人发现,我们快——”她话说一半,蓦然住了嘴,叶三郎从来都是轻轻的,断不会这样用力,这样紧扣,她仓皇擡眼,正撞入了时倾尘的眼眸。
“嗤。”时倾尘瞧见她怔愣的神情,轻轻挑眉,“不是才见过?怎麽?这就不认得了?我瞧你这急匆匆的样子,是要干嘛去,用不用我找人送你?”
“不,不用……”沈衔月哪儿敢让他送,她想要缩回窗子,可手还被他攥着,丝毫动弹不得,他稍一用力,就把人拽进了自己怀里,她眨眨眼,勉力笑了一下,“那个,你饿不饿?”
时倾尘哂笑一声,今儿是怎麽了,一个两个都问自己饿不饿,自己本来不饿,硬生生让她给问饿了,他眸底波光微转,绽出一抹清浅的笑,“饿,你能帮我麽?”
这个“饿”字。
被他拉得馀韵悠长。
时值三更,沈衔月不免会错了意,她赶紧用手捂住胸口,“我警告你,你别胡来!”
时倾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倾身俯视着她,“在你心里,我就这般不知轻重麽?”
她心说。
不然呢?
时倾尘见她不答言,又是一笑,手上却是松了力道,“衔月,你能为我烧一顿饭麽?”
“啊?”沈衔月还以为他是开玩笑,仰脸扫他一眼,“你莫不是饿昏了头,我在家从没下过厨房,连柴火都不知道怎麽添,你让我给你烧饭,就不怕,我把你这个府衙给点了?”
“不用你添,我让凤箫给你打下手。”
“你真想吃啊?”
“嗯,真想吃。”
不知道为什麽,沈衔月心里忽然有点慌,“你不会又打什麽坏主意吧?”
时倾尘摇了下头,他俊逸清绝的脸庞常年没有什麽表情,恍若万丈之巅的积雪,冰冷,恒亘,惟有望向她的时候,才会泛起片片裂痕,“做完之後,我就放你们走。”
“真的假的?”
“真的。”
沈衔月黛眉轻蹙,他不是这样贪吃的人,若非出了什麽事,他断不会这般轻易放自己走。
时倾尘瞧着她的样子,又是一笑,“你若不信,我给你起个誓。”
“不。”沈衔月忙拦住,生怕他之後又要说什麽“不得好死”之类的云云,“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