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有多希望。
现在就有多绝望。
灯火辉煌,那碗水好似无声的嘲讽,把他内心的希冀与渴求击了个粉碎。
两滴血各安一隅,永不相融。
一如,她离开时诀绝的誓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承赫,你我从今往後,恩断义绝,死生不见……”
“恩断义绝,死生不见……”
李承赫忿然拂袖。
“啪”的一声,瓷盏尽裂,涎玉沫珠。
李承赫左膝疼得发紧,他支撑不住,扑跪在地,这是他的老毛病,每年这个时候,秋雨连绵,他都会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楚,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以刃作笔,亲手在自己的胫骨上刻了两个字,哪怕百年之後,华屋秋墟,肉身腐烂,这两个字亦会伴他走过一个又一个轮回。
这两个字是——
阿蝉。
*
水云宫。
“殿下,娘娘已经歇了,您不能进。”
李元彻擡腿就踹,“都给本王滚开!”
他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所经之处,一阵阵物品砸地的“劈里啪啦”。
贤妃还以为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忙走了出来,看见是他,怒火骤起,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允格你是疯了吗!未得旨意,私入禁苑,擅闯宫闱,你还嫌你惹出的祸事不够多吗!”
“扑通”一声,李元彻掀袍而跪,脖子上青筋暴起,“母妃,求你给我拾仙殿的钥匙,我想见她!”他头磕在冰冰凉的金砖上,“母妃,儿子求求你了!”
贤妃不可思议地摇头,“允格你当真是疯了,且不说本宫没有拾仙殿的钥匙,便是有,也不能置陛下的旨意于不顾,你还是趁着没人理会,快些回你的宁王府吧,不要再生是非了。”
李元彻听了这话,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死死拽住她的袖摆。
“母妃当真不给吗?”
“不给!松手!”
李元彻双目猩红,死也不放。
贤妃气极,她随手拿起案上还冒着热气的滚茶,兜头泼在李元彻身上。
李元彻吃痛,被烫得不自觉松开了手,他捂着自己发红的半张脸,咧着嘴,说不出话来。
贤妃冷冷看着他。
“现在清醒了吗?”
李元彻被浇懵了。
“母……母妃……”
贤妃瞧着他的狼狈样,恨铁不成钢,声泪俱下,“允格,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日子,你触怒了你父皇多少回,哪一回不是我替你兜着,劝着,我累了,真的累了。”她阖上眼,颊侧无声地滑落两行清泪,“想明白之前,不要再来找我了,本宫,没有你这个儿子!”
“母妃!”
*
天公不作美。
李元彻从水云宫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淅淅沥沥的雨丝,仿佛一张蛛网,将他囚入其中,他踩着如意踏跺,心如死灰,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不明白,为什麽他辛辛苦苦把沈衔月抓了回来,却是白白给时倾尘做了嫁衣裳,他不明白,父皇的脑袋被驴踢了吗,明知道沈衔月和时倾尘有问题,为什麽还要把他们两个关在一块儿,他不明白,为什麽母妃不肯帮自己,难道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
风雨眯眼,他同迎面走来的宫人撞在了一起,立时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没长眼睛吗?!”
宫人赶紧跪倒在地,叩首不叠。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