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山居的夜像是跟她作对般,或是炙热地拥抱她,或是冷漠地拥抱她。
慢慢地姜釉白就放弃了一了百了的念头,她开始思考,她为什麽不够好,又到底是谁导致了她的不够好,才让她短短的十几年里,要经历旁人永远都没有的经历。
但没有人可以告诉她这一切。
她找不到答案。
直到有一天,她将隔壁女人书架上的书全部翻阅完毕,她开始産生了新的疑惑,真的是她不够好吗?
就像老姜的堕落过往,真的只怪老姜的无知吗?
那麽到底是谁导致了老姜的无知,而又是什麽让老姜一直意识不到她的无知,只在犯过错误之後,才明白过来一些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的浅显道理。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老姜早一点知道,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那麽老姜是不是就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男人,也不会那麽逆来顺受地去接受别人规划好的事情?
那到底是什麽蒙蔽了老姜的双眼?
是山吗?
老姜总说是因为山。
因为连绵不绝地山脉将她困在那个沟底,所以她摔倒了爬起,摔倒了再爬起,才能勉强到别人膝盖的高度。
而那个高度,就注定了她这一辈子,一定要低人一等。
那时候的姜釉白似懂非懂,但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并不认同仅仅是山在作祟。
当然也正如隔壁女人所说的那般,到了她这代人的时候,绝大数的风吹过了山脊。
她从越来越多的名家名作中,看到愈来愈多的人翻阅了那座山,她想她有朝一日也一定能够翻越那座山。
翻越那座曾困住老姜半辈子的山。
到时候,她就可以有足够的底气跟老姜对峙:“你瞧,我曾经所说的掌控生活不是稚话,而是一种对于未来的预见。”
那时老姜一定会说:“那是因为你碰到了我,我要是有一个人教我读书写字的话,我肯定不会是现在的这样。”
然後她们争论上个三天三夜,估计也难分胜负,这时候就又隔壁女人来进行最後的调节,最终鼓励她不要去听那些杂音,要不留馀力地抓住每一个可以改变的机会。
忽略杂音,不留馀力。
她就那麽熬了一年又一年。
按理她应该对此産生抗体,主动免疫那些评论,但在杂音再次将她包围的时候,她为什麽要逃呢?
卫生间的人愿意说就让她们说去吧,难道她能将每一个人的嘴都缝起来,将每一个的人电子设备都没收,还是将学校论坛关闭?
很明显,每一样她都做不到。
那她为什麽要逃?
是因为她害怕她所认为重啓的属于姜釉白的新生活,被人掀开一角,发现了溃烂的根基吗?
可腐烂一直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那就是她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环境,她什麽时候成了想掩盖事实的虚徒了。还是说,她怕得不是腐烂的事实,而是害怕被她们发现。
她们?
姜釉白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于栀等人在宿舍欢闹的场景,随即她们的身影渐渐黯淡,闪烁出那个少年手捧白色鸢尾,笑着对她说要做她的家人。
如果她们知道这些,那她们还愿意跟她亲近吗,他还愿意不顾一切地走向她吗?
姜釉白有些忐忑。
毕竟不愿意才是人之常情。
“虽然说这天是暖和了,但你也没有必要坐在下面充当雕塑吧。”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擡眼,就见常屿青站在对面朝她挥了挥手。
他的脸蛋被吹得红扑扑的,但脸上的真挚笑容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