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釉白再次收到常屿青的消息,已经是三天後。这两天她总会不受控地走回她曾经的住所,然後在那一坐就是一天,等到零星的老住户买菜下楼才迅速离开。
当然,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周围搜罗一下‘记忆’,但曾经八卦的街坊早已各奔东西,剩馀的几位老爷爷老奶奶,对于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他们只记得她叫姜笙,在老姜去世後就到外省念了书。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没有离开山居,没有人知道她给了自己改了名字,也没有知道她後来的消失……
她将定位发了过去,不过半个小时常屿青就赶了过来。
他没有询问她为什麽会来,就好像料到了她一定会找到这个地方一样。
她坐在副驾上,看着身後那幢破旧的老楼慢慢融为一个小点,直至小点也淹没在新起的钢筋铁泥中,她才转过头,轻声道:“常屿青,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她没有点破问题,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但她问完之後,他的手指还是轻微颤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刹那,她还是看到了。
她再次看向窗外。
她知道,沉默依旧可以代表着默认。
“从什麽时候开始?”
“很早。”
很早很早。
半个小时後,姜釉白和常屿青如约到家。
常屿青看了眼时间依旧直奔厨房准备晚餐,而姜釉白这次并没有帮忙,而是在卧室里,写了无数遍的“姜釉白”与“姜笙”。
她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接受姜釉白就是姜笙的事实,只是到底是什麽机缘促使,让她改了姓名,继续留在山居?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直到常屿青喊她吃饭,纸上还是杂乱的名字。
常屿青显然察觉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等到收拾好饭桌後,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着急忙慌往西郊赶,而是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新闻。
时事新闻在耳边不停播报,往常只需要几个字就能察觉出问题的她,此时却沉默寡言。
时间飞速流逝,等到新闻播报完毕,常屿青才拿起钥匙。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姜釉白也跟着站起身来。
“六月四号是老姜的忌日,对不对?”她问道。
常屿青点头:“是。”
“那你知道她和老姜的过去是不是?”
他确实知道一些。
“嗯,你要是想知道,等我整理好发给你,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不等她继续追问为什麽不能直接说,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道里。
下了楼的常屿青并没有返回西郊,而是停在傍晚他才来到的破旧矮楼下。他下了车,坐在满是青痕的石桌下,盯着那扇永远不会再亮起的窗户。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姜釉白和老姜曾经的家。
不对,再准确一些来说,那是属于姜笙和老姜的家。
姜釉白不愿意把过去和现在混为一谈,套用她之前的说法,在她决定改名的那一刻,世界上所存在的姜笙就一定不是她了。
曾经他不懂她既然选择留在山居,为什麽还要多此一举更改名字,现在想想,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时间什麽都可以搞混,但人永远都不能搞混。
常屿青缓缓站起身,月色就顺着他提拔的脊背,毫不吝啬地铺在他脚下的影子旁,就像有些事还未发生,就像有些人还未离开。
就像是变了,又好像没变。
可常屿青垂眸的刹那,眼泪还是滴在青石板上。
青渍晕开,搅乱了一地的月光。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清脆的鸣笛声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只见一背着书包的少年,骑着飞奔的小电动,莽莽撞撞冲到他身前。
小车戛然而停,少年立即跑到他跟前。
“抱歉抱歉,您没事吧?”
常屿青僵在原地,眼前的少年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
“抱歉抱歉。”
一路横冲到最面前的少年,连甩飞出去二里地的书包也来不及捡,一松开东扭西歪的车把,就规规矩矩站在年轻男人面前赔罪。
“实在是对不起,我的电动车刹车好像是失灵了,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