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母女俩挤在一张小床上睡着,李茹锦有些心疼她现在太瘦,又可惜地问:“怎麽剪了短头发?”
“平时工作忙,没空吹嘛,短头发干得快。”
“不好看吗?”她笑嘻嘻的。
“好看。”李茹锦也哄着她。
身边的母亲很快进入梦乡,路意浓习惯了熬夜,又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难眠。
枕畔的手机收到一条新的消息:[我在楼下。]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下了楼,才发现外面在下雨。幸亏路边的车停的不远,她小跑两步过去,拉开了车门。
对着章榕会问:“怎麽这麽晚会来?”
他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阖着眼睛闭目养神:“明天一早的航班回国,来看看你。阿姨睡下了?”
是啊,章榕会肯定是知道的,不然怎麽会提前收拾东西,搬出去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她说:“谢谢你。”
章榕会不喜欢她客气,所以当没听到这句。
细细的雨滴落在玻璃上,凝着一颗颗细小的水滴,路意浓说:“章榕会,後续咨询委托我可能会申请回避。”
几天不见,竟然是要重提上次吵架的结尾,而且是通过这样决绝的方式。章榕会压着心里的火:“随你,我本来也没有必要建立这个委托关系。”
“我知道,所以我坚持,”路意浓很平静地说,“我不想靠你,来解决一切问题。”
“你说我认命丶顺从。是因为你假定了我的弱小,需要你的帮助,才会忽视我的想法。要求所有的一切按照你安排来做。”
她提高了一些声音强调:“可是章榕会,我是独立的人,我有能力可以把一切都做得很好。我跟钱铮是有私交,但在工作范围内,他不会对我放宽要求。”
“你会的,”身旁的人寂静无声,路意浓继续说道,“像你那年怕我考不上P大,所以会找王家谨提前帮忙联系导师一样。”
“你可能因为不想让我太过辛苦,会降低标准通过一份并不合格的报告;
或者不想让我太大压力,随时延期项目的deadline给我空间;
也会像现在,我个人经验并不足够的时候,提前让我成为负责人去管理团队来为我服务。”
“这跟我的人生规划不同。我在这个行业里才刚刚起步,你开辟的快速通道,并不能真的让我受益学习。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份可以随时给我放水的工作上。这会影响我对自己的信心和判断。”
“今天你可以插手我的工作,给我开绿灯;如果有天,你觉得我的工作影响到我们的关系,会不会通过为难我的方式,逼我放弃?”
她看章榕会睁开了眼睛,说:“这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提供便利的同时,难免会出手干扰我个人的规划,像你外公对你的影响一样,不是麽?”
“所以,我不想接受这些,”路意浓说,“或许如你所说,我确实总是在假定一个最坏的结果。但如果有更好的预期,我为什麽一定要往坏处去走呢?”
章榕会看着她,看了很久。
他的喉咙动了动,说了句:“过来。”
她被章榕会牵带着,跨过中间,坐到他的身上。
雨势渐渐加大,水流哗哗地顺着玻璃下滑,其实很像那年她被迫向章榕会低头,求他放过陈橙那天。
但他们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章榕会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将人按在胸前细细地亲吻。
他说:“你真的长大了。”
路意浓问:“你还在恨我吗?”
他反问道:“这个问题真的需要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