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薨星宫内,到了天元面前,两面宿傩的情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兄长大人所言极是。”天元双手合十,在手指前虔诚叩拜,“若没有兄长大人的支持,我恐怕也难走到今日。”
精神支持?
还是力量支持?
天元说着,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顿时魁梧如一座小山,和她的声音全然不符。再转身,她的面孔也清晰起来,和想象当中的圆桶四只眼不同,她的轮廓仍在人类形象的范畴,甚至五官的模样和位置也相当标准。
细眉丶圆眼,高鼻丶小嘴,还有一对耳垂宽厚的耳朵。
但,就是这样标准的人类长相中,却时时在细节上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仿佛是——拼凑起来的五官。
我皱起了眉。
她似乎并不意外于我的反应,细嫩的小手轻抚在脸上,“我知道,我如今的模样不复从前。在兄长大人看来,只怕更是丑陋。但您如今,不也放弃了过去的模样吗?”
“放弃?呵——”
我冷笑了出来,眼神和体内的两面宿傩重合,“你最清楚我的身体是如何毁灭的。”
天元的垂眸,绝对超过了两米的视线高度俯视着我,“说到底,肉︱身只是精神和灵魂介质。兄长大人不是已经拥有可以改造灵魂的术式了吗?只是兄长大人您,似乎并不怀念过去的模样。”
“失败之相,有什麽好执着的?”
我暗戳戳地diss了一嘴两面宿傩,他原本的身体应该比我更加高大。天元对宿傩的崇拜并非作僞,我猜测,此时天元的模样,应该更接近于过去两面宿傩本身的模样。
她嘴上说着两面宿傩对过去的不怀念,实则就是在表达自己对过去的怀念。
“兄长大人每次附身于人,都偏好撕裂女人和小孩,岂非冲着天元而来?”即使和两面宿傩多年不接触,但她实际上却是在各个时代都关注着两面宿傩制造出来的混乱,“真是让天元受宠若惊。”
她袖口微动,露出的手腕上印着一串隐约反光的咒纹。
我定睛一看,咒纹和最後两根手指上缠绕着的那些,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虔诚,那不如干脆坦然接受。”
我没有再多浪费嘴皮子,话语尾音如石子落水,在领域的血池里,荡出一片涟漪。
——「伏魔御厨子」!
宫殿的砖石墙壁迅速褪色,被累累白骨所替代。
空气中无形的刀刃凭空而起,毫无迟滞地劈向了天元。
“唰!”
领域内的攻击不可逃避,她必须擡手隔挡。纯粹的咒力和纯粹的诅咒相撞,冲击激起了翻滚的血浪。
我眼睛一厉,诅咒在天元的两侧聚集——随着我手一拉,两个诅咒大锤左右夹击。
“砰!”
两个“大锤”将天元压在了中间。
——“你觉得这样能杀死她吗?”
两面宿傩讥讽道。
不,我不觉得。
天元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激烈的咒力,用和我诅咒之刃相同的方式飞散开来,将诅咒切得稀碎。
这却正合我意。
我手指一勾,每一个诅咒碎块的核心都亮了起来。
紧接着,藤蔓冲破了诅咒的外壳,用肉眼都难以追上的速度生长丶交接丶重合。
一个木质的牢笼将天元封锁起来。
这是花御的术式。
柔软的花朵在藤蔓上绽放,一种安逸和舒适垂着诅咒的方向充盈在木笼内。
花御的术式,能够夺走人的战斗意志。
——“你真的选了一个最差的方案。”
两面宿傩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愤怒,他的诅咒在我的血脉中蹦腾,像是想要破体而出。
我翻身而上,冲着天元的方向快速前进。
木笼之中,天元的咒力不降反升,甚至以一种完全颠覆平和的方式激荡起来,冲击渗入每一根枝丫丶每一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