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看着姐姐惊喜地接过那盏灯,看着她眼中瞬间绽放的光彩,比这满城的灯火都要亮。
他看到裴寂那万年冰山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和赧然,看到姐姐捧着灯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那隔着花灯无声对视的瞬间,那空气里弥漫的温情与默契,像一道暖流,无声地穿透寒风。
他看到了姐姐眼中从未有过的光彩,那是一种自内心的快乐。
他也看到了裴寂凝视姐姐时,那双深邃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爱意。
原来是这样。
洛锦策抱着手臂的力道松了些,一直撇着的嘴角,不知何时悄然放平了。
原来裴寂,是这样看姐姐的。
就在这时,洛昭寒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小策!傻站着吹风呢?快过来!”
洛锦策猛地回神,脸上那点最后的别扭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替姐姐开心的愉快。
他咧开嘴,应了一声:“来啦!”声音轻快,脚步也轻快地迈出阴影,快步朝着阶下那对人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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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块。
大理寺少卿裴寂,一身玄色常服也掩不住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此刻正和对面的洛锦策大眼瞪小眼。
那盏本该在夜市流光溢彩的花灯,此刻被随意搁在两人中间的软垫上,灯纸上的嫦娥孤零零地抱着兔子,映着车内昏黄的烛火,显得格外寂寥。
它的主人,裴寂的未婚妻洛昭寒,却不知所踪。
洛锦策才十四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梗着脖子,一双和洛昭寒极为相似的杏眼瞪着裴寂,里面全是毫怒气,甚至还有几分鄙夷。
“裴少卿,”洛锦策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微哑,语气却硬邦邦的,“你到底把我阿姐弄哪儿去了?”
裴寂没立刻回答。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像结了冰的寒潭,先是沉沉地扫过洛锦策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然后缓缓落在那盏孤零零的花灯上。
灯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女子指尖的温热触感。
“弄丢?”裴寂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却像重锤敲在洛锦策心上,“本官倒想问问你,为何会独自拿着你姐姐的花灯,出现在本官的马车前?”
洛锦策被噎了一下,脸更红了,底气却丝毫不减:“还不是因为你!阿姐本来高高兴兴拉着我去看花灯,说要给你也挑一盏!结果呢?灯挑好了,人却不见了!我找遍了那片地方都没找到她!一回头,就看见你的马车打这儿过!我不找你找谁?定是你又惹她不痛快了!”
“又?”裴寂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眉峰蹙了一下。
他公务繁忙,与洛昭寒见面次数确实不多,每次相见,她似乎都笑语晏晏,并未见有何不痛快。难道,是他忽略了什么?
“哼!”洛锦策重重哼了一声,像只被惹毛的小兽,“你少装糊涂!阿姐虽然不说,可我知道她不开心!每次见完你回来,她都要在窗边坐好久,对着你送的那盆兰花呆!这次花灯会,她盼了好久,就想和你一起走走,结果你倒好,人影都没见着!现在好了,人都不见了!要是阿姐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你没完!”
少年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显然是又急又怕。
裴寂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洛昭寒对着兰花呆?盼着花灯会?
这些,他竟全然不知。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夹杂着一丝慌乱,悄然爬上心头。
他自认冷静自持,断案无数,却从未想过,会在儿女情长上如此迟钝,甚至可能伤了她而不自知。
“停车。”裴寂忽然沉声命令。
马车应声而停,稳稳当当。
裴寂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盏花灯上,嫦娥奔月的图案画得精巧。
他伸手,不是拿灯,而是轻轻拿起垫在灯下的一张折叠起来的素笺。
洛锦策一愣:“那是什么?”
裴寂没理他,修长的手指展开素笺。上面是洛昭寒娟秀熟悉的字迹,只有寥寥数语:
「锦策:若灯会散时寻不到我,不必惊慌。我去城西碧波桥放盏河灯便回,勿念。阿姐。」
字迹从容,显然是早有安排。
洛锦策伸长脖子也看到了内容,顿时傻眼了,满腔的愤怒和指控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满脸的窘迫。
“啊…这…阿姐她…她留了字条啊?”他挠挠头,声音低了下去,刚才那股子兴师问罪的劲儿全没了。
裴寂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微微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