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祯番外]合欢(一)
(萧世祯视角)
说什麽一见钟情,都是骗人的。
单论容貌,她确实不是那种天姿国色。
世间百媚千红,我自幼行走宫廷,早已看遍百花。她没什麽特别。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没什麽特别的人,从某个时刻开始,吸引了我——不只是我,是所有人——的目光……
叔父拿来的画像放在桌上,我只瞥了一眼,就不愿再看。
画中人身量瘦弱,眉眼口鼻上皆写着“倔强”二字,一看就很有脾气。
画像上的人,说是定南侯府的小姐,其实是教坊司歌姬所生,自幼养在别院的。
我因父母的死,痛恨一切这种低贱出身的人,认定他们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
然而几位族中长辈在旁苦口婆心地劝,说为了复国大业,定南侯还是很值得拉拢的。
“大业,大业,只是你们的大业罢了,我不感兴趣。”我说:“我买卖做得甚好,就算没了世袭侯爵,也吃穿不愁。”
“胡说!”叔父骂我:“没有这些叔伯长辈们苦心经营,咱们萧氏一族早就被全灭了,还由得你小子在这里矫情!”
“娶回来,养在後院,不理她就是了,将来你想娶自己喜欢的人,尽管娶。”旁边的人都在劝。
我说,娶了她为妻,将来我自己喜欢的人岂不就只能作妾。
叔父说得倒是很轻巧:“她到时突发急病殁了,不就行了?”
长辈们为我张罗婚礼,大红绸缎挂满侯府,我却毫无任何喜意。
我想像爹娘从前那样,缔结夫妇恩爱的姻缘。奈何我爹娘早逝,虽然跟叔父经商赚了些钱,自己立得住,但按礼法仍不得不听从族中长辈安排,婚事沦为长辈们与其它权贵结盟的工具。
我越想越气,一气之下,索性让人去定州大名鼎鼎的燕春楼,请了一整楼的雅妓来府上作客,弹琴唱曲,将动静闹大,幽州定州兖州青州并州无不听闻。
我将自己名声彻底作践坏了,然而展家一点退婚的意思都没有,是铁了心要联姻。
联姻是为了结两族之好,只要两族好,就够了。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个女儿,自然也不在乎女婿人品名声如何。
我在栖凤阁闷坐,看着桌上那幅画像,心里想,也不知那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竟就要嫁我为妻了。但因为她的出身,我没来由便十分鄙夷。
这时更令我鄙夷痛恨的来了:萧阮竟然用堂皇的理由骗叔父引见,从定州跑来幽州,来侯府见我。
等他真正见了我,开口求我,竟是求我不要娶展家小姐。
我冷笑:“我当是什麽,原来是为了个庸脂俗粉。不过可惜了,我帮不了你。虽然是我根本不稀罕的东西,可是长辈们非逼着我要,我也难以拒绝,只能勉为其难收下。”
婚礼前夜,我在房中,坐立难安。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娶,于是便动了逃婚的念头:就算与叔伯族亲都断绝关系又如何?我萧二爷自己养得活自己。
我预备在迎亲路上寻机逃跑,跑去皇陵。
但万万没想到,那展家小姐竟先逃了。而且还是跟萧阮。
萧阮的信第二天公然送到了我的府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堂堂燕侯,难道还入不了她的眼。我勉为其难地屈尊愿意娶她,她竟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抛弃我,害我被天下人耻笑。
而且还是跟萧阮。
果然出身低贱的人臭味相投,我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派人送信去展家兴师问罪,誓要展家给我一个说法,誓要看展家小姐被狠狠惩罚。
至于萧阮,在他面前,我只装作不在乎。
只要让他看到我毫不在乎,就足够他痛苦。
作为上位者,我清楚地知道,最能伤害他的方式就是让他看到:他拼尽全力,而对我毫无影响,我甚至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我甚至不屑见他,只派人跟展家同行,将他抓回来,然後让管家传话,一个字:“滚”。
展家那边,据说是将小姐毒打一顿,小姐身子骨弱,没能抗住,当晚香消玉殒。
我听说之後,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