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为饵钓鱼,还真是大智大勇。
可我不想当他的炮灰。
一旦刺客动了手,不管他们两方混战中有没有把我误杀,我都逃不过事後灭口一刀。
我不要。我的生命宝贵,不能浪费在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上头。他们权力倾轧,关我什麽事?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遵纪守法贤良淑德,不能这麽枉死。
于是一边闲话敷衍着,一边想办法脱身。
首先,我一定要离开这个房间,不能目睹他们交手的过程。
我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出去,并且很长时间内不回来。
其次,如果到时候能让整栋楼都大乱,我说不定就趁乱逃出百花楼了呢。
那时候白妈妈的眼线必然急着救场,没精力在外面盯梢……
身上这些首饰,打成碎金银,暂住旅店,然後看看能否置办房産……
或许那时候将仲也会逃。或许他会和我一起逃……
请二位落座,上茶,我说真是失礼了,慌里慌张的,忘了把最好的琴拿来,小倌儿们手粗,我亲自去,请二位稍等。
两人很好说话,自然没有不让我去的道理。又或者,他们想看看我是否也是刺客之一,出门是为了通风报信。
我施礼转身,扭头便想找个什麽角落,躲一会儿,等到这边乱起来,我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假装被刺客拍晕了。
慢慢阖上门,我快步离开。下楼时遇见将仲擎着托盘往上走,我在袖子下拉住他,低声说,把东西给白水,让他去送,你且随我来。
将仲看我一眼,没听我的,继续向前。
我用尽力气扯他,却不料一不小心将托盘打翻。
酒迅速渗入地板,没来得及渗下去的,冒着泡泡。
酒里有毒。
再看将仲,他看我的眼神那麽陌生。
我心里“嗵”地一下,仿佛冰山坠入大海,激起滔天巨浪。
眼神迅速扫遍附近,暂时无人注意到地上的酒。
“你衣裳湿透了,去换一身。让白水送。客人为此行准备多时,都等不及了。”我说。
说完我就匆匆下楼抱了琴回来。
希望他能明白……他能明白的……别做傻事……
我轻轻扣门进去,柔声笑道:“贴身小倌儿办事不稳当,刚刚撒了酒……害两位公子苦等……小女子先来抚琴赔罪。”
皇帝哈哈笑道:“又有何妨。幽兰雅室,美人在侧,悠悠琴声之中静候美酒,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我略谈了几支曲子,皇帝点评一番,正说着,门外有人叩门。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白水。
我亲自执壶,先给皇帝倒一杯,吴公子一杯,又给我自己倒一杯。
从头上取下一直银簪,三杯酒中都轻轻点了一下,无毒。
“初次相见,小女子先干为敬。”
吴公子笑道:“我家兄长身子弱,家里不许饮酒,姑娘盛情,不敢退却——兄长这杯就由我代劳了。”
家奴做到这样,也是忠心到头了。我笑道:“是公子擡举我了。”
我偷眼看着,吴桐雨只是酒杯沾一沾唇,就将酒都折进袖子里了。
酒过三巡,吴公子“不胜酒力”,“醉”了。
我面露窘态,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不对,竟将吴公子灌醉了。陈公子可否搭把手?让吴公子在那边榻上歇一歇——若是不便,我便唤家丁来送公子回府。”
皇帝笑笑:“乐意效劳。”
吴桐雨自然不敢让皇帝吃力,哼哼啊啊半醉半醒,半扶半走去了榻上。
我去橱里抱了床毯子给他盖上:“今年新做的驼绒毯子,八千两一条。公子这一熏,便宜门外白水了呢。赶明儿可要赔我。”
“那是自然。”皇帝说:“今日就让他打个欠条。”
我看见吴桐雨睡梦中睫毛颤了颤,心里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