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
姚黄离出师,还远呢。
她是我亲手教的,我跟她过招,一招一式看得清楚,见招拆招拆得容易。
姚黄知道我会听,而且她知道不只我听,白妈妈也会派人听,所以与郝景聊天,不会聊什麽特别的东西。真功夫,都在写上。
纸摊在桌子上,字就是朝向天花板放的,只要桌子离房门足够远,房间外的人不管怎麽张望都难以望见。
若要防止有人进来看见,很简单,不用纸笔,蘸茶水在桌上写,随手就可抹去,一点痕迹不留,就像我写给杨柳那样。
这便能解释为什麽我在里间,总频繁听见他们作诗时唤白山要茶水。
先前我总觉得姚黄与郝景两人之间关系怪,但却说不准怪在哪里。今天和杨柳下棋,恍然大悟。
杨柳与白雯说话时,脊梁绷得直,与我说话时则越来越放松,因为她信任我。
我回想起“真心话大冒险”那次隔着帘子影影绰绰见到的景象,便意识到不对。
绝对有问题。
而最大的问题并非出在姚黄身上,而是出在郝景身上。
当时帘子後的我看不真切三人的表情,却看得出,郝景的身子不是向“深爱”的姚黄凑,而是有些放松地往吴桐阶方向倚着。
吴桐阶的身子也斜向郝景。即使我出来後他对我表现出再大的兴趣,也只是我刚出来时他试图看清我而向前一探身而已,背部一放松,又是轻微斜向郝景。
不像萧世祯,本来松松垮垮斜签着坐,我一从小套间出来,他立马坐得笔直,脖子拉得整个上身都长了,之後整场下来身子也都倾向我,目光更是全部落在我身上。
再後来,吴桐阶常与郝景结伴而来,还拉上萧世祯,而萧世祯来了却又到外面透气……就容易解释了。
郝景不是自己想来的,但因为某个缘故,又不得不来。
而吴桐阶,恐怕是本可以不来,来是为了拴着他情郎的。
萧世祯,自然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电灯泡。
至于为什麽第一次吴桐阶没陪郝景来,原因恐怕是,吴桐阶若来,郝景那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将仲的资料虽然没写全郝景的癖好,却写了吴桐阶的。
那麽郝景的取向,不言自明了。
既然取向不对,还要一天一趟来见姚黄,这里头没猫腻才怪。
想明白这两个人的事,再回望从前情景,不由得有些好笑,吴桐阶看着是个精壮的汉子,怎麽性子像个小媳妇似的,又黏糊又别扭。
我下着棋,一边不漏过“银蟒”传过来的每一个字,一边还要防止杨柳看出我心不在焉。
杨柳虽然叫我一声姐姐,但只是敬语。我之前跟她提过,她不肯改罢了。她今年二十五岁,比我大八岁左右,是十四年前进的百花楼。
我落下一子,问道:“你来时,这楼里还有谁是我认识的?”
杨柳想了想道:“那时候红豆正当年,现在在楼里的恐怕都还没来……姚黄还比我晚一年进来呢。”
姚黄今年满打满算二十七岁。往前倒找十三年,是十四岁。
十四岁,对古代女子来说,已经成熟了。如果家境不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恐怕心智比现代社会二三十岁的人都要老成。
不知怎麽的,我忽然有点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看清姚黄了。
她真的有我所看到得那样不谙心计麽?
冷不丁地,後脊梁骨起了一股寒意。
心里又暗暗埋怨起将仲来:怎麽找白山套的话?都不多找几个人核实核实……什麽“被白妈妈自幼娇养”?都十四了还“自幼”?
不过想想将仲那个跟谁都说不了几个字的性子,能从白山嘴里套到这些,已经是难能可贵,还是不要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