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
外面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但无妨。楼里春风正浓,百花争艳,可堪一醉。
华灯初上,宝马香车从城中各处陆续往百花楼来。将楼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意料之中。我本来想多加人手,负责疏导,後来想想,越挤越能出名,还能省银子人手,何乐而不为?
我说服了白妈妈,第一排竞价,其他的位子,先到先得。
挑官老爷们下早朝的时候放出风声去,一个时辰不到,除了第一排的座位全订出去,白妈妈看着最後面那小走廊空挺大,不舍得浪费,加上几个熟客苦苦央求,又加了一排,也一抢而空。
而第一排的价钱还在涨。
等到晚上开场时,最便宜的也已经涨到了近万两白银。
姚黄人还没露面,花魁的位子已经到手了。
就算後面布的长线不用,凭着今晚这股冲力,她也能再在花榜上盘桓至少半年。
楼里人兴致都很高。
虽然有的姑娘眼红姚黄,但今晚客人来得多,她们也有机会露个脸,所以心思都花在打扮丶物色上,暂时没时间嫉恨别人。
只有将仲,也只有将仲,依旧是苦大仇深一张冷冰冰的脸。头顶自带乌云笼罩,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眼神带刀,幸而这里没有小孩子,否则非被他吓哭不可。
再好看的脸,冷成这样,也让人心里不爽。
我坐在後台角落,看着他在帮忙布置。
看得出他没有敷衍。可是那表情……
我想我是明白他的,可惜他不明白我——至少是不够明白我。
我跟他说过,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如今看来,他恐怕觉得我的日子与他的日子无关罢。
我呆呆坐了片刻,直到听着场下声音开始变化。
“不看他了,我有钱挣,有吃有喝,开开心心,干嘛犯贱管他。”我心想。
我从帷幕後面扯出一条缝儿来看场子里的人。
士农工商兵,都有。文人文官居多。
竟然第一排还有带夫人来看表演的,我也是开了眼界。
这女子,要麽是拥有丈夫全部的爱,要麽,就拥有比丈夫更多的权或钱。
在这封建年代里,竟能如此自由。
看她和官人笑得舒畅,我想她是幸福的。心里一阵艳羡。
天作之合,大抵如此。
我凉凉地叹了口气,收拢心思。
场中衆人先前还彼此之间兴高采烈相互攀谈,如今声调表情已经带了烦躁。
我清清喉咙,一拍手,“倏”地一下,衆人一声惊呼,万灯俱熄,一片黑暗。
我又一击掌,舞台边沿亮起一圈儿数盏花灯,俱是牡丹花样。
再击掌,琴声起,舞台中央冉冉升起一个伏身的人儿。
只听有女子念白道:“且看这水殿风来,珠帘漫卷,恰是谪仙临世也——”
姚黄慢慢擡起身子,下巴,眼眸。擡眸的那一瞬,惊艳衆生。
即便是看了她排练上百遍,我也不由得屏住气息,她美得让人不敢惊动。
我尚如此,底下观衆更是呼吸一窒。等到衆人慢慢回过神来,第一排的郝景先喊了一声好。整个百花楼掌声如雷鸣。
郝景果然是看上她了,自从姚黄上台,他眼睛就没放开她,一眨不眨。
二十七岁,东阳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吏部侍郎,诗书簪缨世家,幺儿,未曾婚配,爱的是温庭筠的词丶宋徽宗的字丶黄筌的画……自然也喜欢姚黄如今这个味道。
姚黄脚尖微挑,观衆瞬间静默无声,都睁圆了眼睛,一秒都不放过。
“步香尘莲底生烟,十二瑶台垂下星河练。翠袖招云片,红绡化霞烟。这壁厢金铃摇月,那壁厢玉坠弹冰,舞彻了霓裳天外篇。”
姚黄身着广袖流仙裙,线条流水一般,从肩,到背,到腰,再到臀,柔美流畅,处处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