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睡得那麽沉,对他的靠近和接触没有半点反应,但手上的力气却又堪称固执,快要把他的衣袖拽破。
“殿下……”
“我要去找人煮醒酒汤。”
虞白再次蹲下了身,俯在床沿轻声开口。
还是没反应。
燕昭攥着他的袖角,像是在跟谁较劲,怎麽也不放开。
他有些无奈了,只好去掰她的手。
衣料柔滑,很快成功从她指尖流走,昏暗中,她空了的手蜷了蜷,嘴里含糊地说着什麽。
重复了几遍,虞白才听清。
她说,别走。
他蓦地感觉胸口一酸。
“我不走……我只是去一趟厨房。”
“殿下,我不走,好吗?”
这次换他重复了好几遍。见她闭着眼睛点头,他这才放心起身。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她的固执。
刚迈出一步,脚腕一紧。
垂在榻沿的手一把攥住了他,虞白毫无防备,被拽着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连带着旁边的小桌都被他撞得移位。
黑夜很静,桌角擦过地面的噪声异常明显,还有什麽东西歪倒的声音。
他愣住了。
撞在地上的膝盖很疼,但不是因为这个。脚腕上那只手还攥着,很烫,但也不是因为这个。
他顾不上,都顾不上。
桌上烛台倒了,蜡油淹灭火苗,眼前彻底昏暗,只有一块雪白分明。
熟悉的质地,熟悉的色泽,仿佛昨天还被他捧在手里,认认真真丶一笔一划地描写。
虞白慢慢伸出手,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拾起了那块绸布。
炭笔扛住了岁月,字迹仍然清楚,但看在他眼里,却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半晌,他若有所觉擡头,看向桌上翻倒了的木匣。
棕褐色。
干枯了的草花散落一片,白色花瓣缩成皱巴巴的小点,但他只是看着,就能回想起鼻尖那股辛香。
铁锈色。
包扎过伤口的手帕上,还留着洗不掉的血痕。那次她受伤在手背,好久才止住血,费了他一条簇新的帕子。
浅蓝色。
他亲手绣的香囊,刺绣那麽拙劣,他甚至还记得在哪一处他刺破了指腹,哪一处他勾错了针脚,拆了缝缝了拆多少遍。
小小的香囊承受了太多次摩挲,边角都有些脱线,变得半透明。
但这意味着什麽,虞白突然有些看不懂。
身後隐约响起一声呼唤,他也有些听不懂,唯一能做的,是顺着声音转过身,看向伏在榻上的人。
意识从这一瞬起与身体隔离。
视野晃了一下,是他朝床边靠近,膝上忽地一僵,是磕在了脚踏边沿。
掌心一热,是牵住了那只空垂着的手。
眼前出现了陌生的指尖,微颤着丶缓慢地捧住面前人的脸。
还听见陌生的声音问,殿下,你说什麽,我没听清。
陌生的丶颤栗的声线祈求一般追问,殿下,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想听。
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