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桃花鬼面1
◎“妻主……”◎
回到马车上时,迎接燕昭的是虞白担忧未散的目光。
已经暖和透了,他冻得发白的脸颊重现了血色,见她上车,忙把怀中抱着的手炉递过来。
“没事了吗?刚才……是什麽人?”
仿佛冷风还在吹似的,他关切的声音里带着微颤。
燕昭本想安抚他说放心,不是她有意保密,而是她总习惯将危险严肃的事与他隔离,而且那些危险他都在不知觉中过去了,现在再说只会叫他害怕。
可转念一想,都已经亲历了,隐瞒也用处不大。更何况,之前梦魇吓到他之後,就已经允诺过再不相瞒。
“虽然还不清楚目的和身份,”她轻声说,“但我们这一路,很可能被人跟踪了。”
马车越过了崎岖地带,重又行驶起来,燕昭缓慢又详细地将种种发现讲了一遍,包括那晚突然被风吹开的窗和没来由的犬吠。
得知当时窗外极有可能有人隐藏,甚至和他只隔着一层薄薄墙壁,虞白脸上刚暖起的那点血色刷地消了下去。
就连递给她的手炉都抱回了怀里,完全是後怕之中的下意识行为。
燕昭有些无奈又想笑,刚想着从壶里倒些热茶给他,就听见他小声开口:“那,殿下有怀疑的人吗?”
镇定得这麽快。燕昭颇为意外地看了虞白一眼,手上倒热茶的动作也没停,自己和他一人一杯。
“有。土匪,边军,京中那些人,十六部残馀。”
两杯热茶袅袅冒着白汽,随着马车轻轻晃动。关于那根箭矢的事她方才已经讲过,就平声继续,
“虽然土匪捡来旧箭使用很正常,但我觉得可能性是最小的。若要劫财劫货,一窝蜂冲上来砍杀乱抢效率不高吗?若是埋伏设计,更不会放一箭就跑。十六部也是,且不说十六部如何得到消息我要来,有那样灭族的仇恨,更不可能留手。”
“那……会是京中有人想动手脚吗?张为他们?”
虞白想伸手接茶,才发现怀里多了个手炉。热茶和手炉都不舍得抛开,他只好两手捧着茶杯,手肘夹着小铜炉,以一个蜷着的姿势缩在裘氅里。
燕昭啜着茶水:“不好说。但若是京中有动静,不至于衔草司察觉不到。信鸟传讯,总比他们派人骑马要快……但不一定。”
她已经安排了人带着她的手信折返陇关,秘密调查近日出入关隘的可疑人员。
“我倒觉得边庭军有可能。其馀人包括我,过关文书都是提前做好的,假户籍假姓名,只有邓勿怜单独出来,顶着她自己大名。有心人一琢磨,不难猜到她是要去督查军务,而後监视丶恐吓,还用旧箭僞装……”
说着她喝完了杯中茶,把着馀温犹在的茶杯,视线不聚焦地落在车厢某处。
“……但我总觉得,没这麽简单。”
车轮碾过石块一颠,压着毛毡的车帘颠开一道缝,冷风倏地漏进来。虞白顿时觉得什麽手炉和热茶都不管用了,寒意就要爬遍他全身。
但燕昭又在思考,总不好一惊一乍打断她。
于是思考中的燕昭就注意到,视野边缘有什麽在慢慢移动。馀光分过去一些,发现虞白正一点一点朝她身边挪,幅度极小,仿佛只要他足够慢,就不会被发现。
她假装不觉特意等着,等到他快要挨到身边时,猛地转头。
“啊。”虞白被她捉个现行,僵在一个刚擡起身还没落下的姿势。他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小声开口:
“能不能抱抱……我有点害怕。”
马车里这才真正温热起来。
趴在她肩上,虞白时轻时重地叹着气,好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对了殿下,这次出京,你对外说是要去南巡,但人来了西北。那谁替你南下?书云吗?”
“不是,另安排了别人。书云留在府里,我不能好好处理事情的时候,都由她代行。”
燕昭顺着他发尾作安抚,慢慢就变成了玩他头发,“你是怕有人发现我不在南下的仪仗里?这个不用担心。”
去岁南下赈灾,淮南以及沿路几郡,该查的该罚的她都解决了,早已换上可信的自己人。
明显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燕昭忽地有些想笑。她觉得神奇——
怀里这个人有时脆弱,一个深点的雪坑就能困住他,半晌爬不起来。有时怯懦,就好比现在,手心还带着点後怕的湿凉。
但有时又那麽胆大,甚至妄想,想要分担她的担忧,想用这样瘦瘦的身体承担她的重量。
感觉很神奇,但又很不错。
她稍稍倾身,往前压了一点。虞白跨坐在她腿上,被压得扭了扭,调整了个更好的姿势面对面抱坐。
她又倾身,又压。越来越多重量压在他身上,虞白被压得微微後仰,身後开始悬空。
他的回应是蹭了蹭她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