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擡头,燕昭似乎看着他,又似乎没有,她眉头微皱有些出神,不知正在想什麽。
反倒是旁边,不知道为什麽跟着一起跪下了的阿洲先开口:
“没人要走啊?殿下刚才在问我枕头。”
燕昭那边,先看见面前两个人齐刷刷矮了一截,过了一会,才听到声音。
这样的一日下来她已经精疲力尽,又过一会,她慢慢反应过来,“为什麽?”
“他怎麽了?”
吴德元哽了一瞬。
他在里头听着什麽走啊走的,再加上病榻上的人发着高热迷迷糊糊的呢喃,猜测是燕昭打算送他离开。
现在一看她表情,八成是他猜对了。
那可不行。
一瞬间他大脑飞转。隐瞒身份这事,虞白有自己的打算,他不能贸然拆穿。再者,他知情不报的事还没想好怎麽圆,事关脑袋,他怎麽也得保一保。
还有……
吴德元迅速擡眼打量燕昭。很熟悉了,他一眼看出对方现在状态不好,但凡一提,只会雪上加霜。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留下。
别管叫啥,先留下,留下了往後啥都好说。
吴德元牙一咬心一横,默念几句“勿怪”,沉声开口:
“玉公子病得很重。风邪侵体,表气不和,肺卫失宣气血两虚,若此时腾挪,恐有性命之忧!”
好一阵安静。
吴德元又擡了下眼,见燕昭还是那副出神的模样,想了想继续加码:
“殿下,外头刚落了雨,地气湿冷,正是难将养的时候。公子眼下这个样子,若长途奔波,恐怕丶恐怕……”
俯首的阴影里,吴德元嘴角直抽,暗道这话开了个坏头。
再说下去估计就不是一两句“勿怪”能避开的了,他是真的有点迷信在身上。
好在头顶上一直没开口,他话头一转另起一个:“而且……”
吴德元大概猜到燕昭为何要他走。
顾忌着有人在,他只能暗示:“而且,微臣瞧着,这段时日有玉公子陪伴,殿下气色都好了许多。”
“殿下……心情愉悦,也有所裨益啊。”
燕昭还是不说话。
吴德元心中焦灼,视线转向外间其馀几人,企图找个帮手。
旁边一样跪着的阿洲第一个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是啊。”
这小子!吴德元气得在心里骂,见都没怎麽见过殿下,在这胡乱帮腔。
他又看向从一来就守在燕昭旁边的书云。书云略一思索,点头:
“确如吴院使所说,有玉公子在,殿下时常展颜。但有时候……”
“总之!”
吴德元赶紧截断她的话,“总之,殿下……”
“都出去吧。”
燕昭摆了摆手。
外间再次安静下来,脚步声次第走远。
吴德元落在最後,迈出一步又退回来。
闲人远了,他压低了声音,重复起内廷那晚他已经劝过一次的话:
“殿下,那事……一来,除先帝与殿下外,再无它例。再者,先帝驾崩突然,难料预後。目前所知也多是揣测,或许……或许,殿下不会那般严重,也说不定……”
说完,吴德元恍然意识到他似乎说得太多。
庇护之意已经明显,他刚想找补,才发现燕昭还是像刚才一样,有些失神地望着槅门某个方向。
似乎一个字都没听。
吴德元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什麽了。
“……下去吧。”
小楼彻底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