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与他无关。
且不说他连马背都上不去,他也清楚,他在燕昭心里根本没多少分量,远没到出入相随的地步。
他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光亮慢慢灭了。
仔细绑好行装後,燕昭翻身上马,接着才想起还在禅房睡着的人。天亮时她去看过一次,他睡得香沉,她都忍不住嫉妒。
一回头,才发现他已经起来了,胡乱裹着大氅站在门边,身影都快融进雪里。
本来正要喊他上马,可看见他脸上淡又无谓的表情,她心思一转,又有了别的主意。
“阿玉,”她朝人扬声,“你过来。”
少年猛地擡头,没睡醒似的愣了会,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殿下……有什麽吩咐吗?”
燕昭低头看着他,挑眉笑了笑:“你就别跟着我们一起了吧?”
“就留在这里等雪停,正好慢慢养病。”
那双眼睛一下垂了下去。
“是。”他轻声说,“殿下路上小心。”
燕昭默了片刻,攥住缰绳,“那我走了?”
马下的人慢慢俯身,安静行了个拜别礼。
没看到她想看的,燕昭有些不满地眯起了眼睛。
接着,她一紧缰绳扬起马蹄,转身奔入雪中。
马背上,燕昭回过头,看见他从雪地起身,还是没说话,没反应,甚至都没朝她这边看。
难道不应该哀哀恳求她带他一起走麽,她心想,昨天那个出尽百宝勾引她的人去哪了?
她觉得很不爽。
战马跑出一段,她再次回过视线。漫天雪白里,那道浅色人影慢慢转身,走回了禅房。
她一下明白过来。
是不想和她一起去啊。
也是,这雪还要下好几日,对他来说怕是难得的清净。
那她可不能让他如愿。
风雪里,马蹄声渐渐远去。虞白慢吞吞往禅房走,每一步都觉得沉重。
领子里,好凉。
刚才燕昭猛地策马,扬起的雪劈头盖脸洒了他一身。
可他不想抖掉。
这雪看上去要下好几天,这是她留下的唯一痕迹,他想尽量保存得久一点。
忽然,身後响起留守侍卫的惊呼声。
虞白茫然地转过身,看向纷纷扬扬的雪。冷风冻得他耳廓发麻,他觉得他好像起了幻听。
他好像听见了刚远去的马蹄声。
漫天大雪无边无际,直到银白被一点乌黑破开。
战马直冲到他面前急停,扬蹄时带起的雪再次撒了他一身,燕昭从马背上低头看他,笑里带着点顽劣:
“失望了吧?你得跟我一起走。”
说着,她俯身伸手,一把将他捞上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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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数里过去,虞白都还如在梦中。
耳边风声呼啸,厚重的带着蜡烛烟气的裘氅堆在他周身,像是燕昭把他裹进了怀里。
他确实在她怀里。
握着缰绳的手臂半围半护地拢在他腰侧,偶尔一下撞上来,有点疼。
刚才被她揽着腰拉上马,虞白感觉他骨头都快断了,好疼。
疼得他眼眶发酸。
他都不记得他想象过多少次了,想象她神兵天降一样突然出现,把手伸向他,说带他走。
六年,那麽久。
久到後来他都学会了不再期待,可他的幻想怎麽就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