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顺背靠土壁,仍只仰头看着枯燥洞口。
但双目实在涣散,眼眶涨红,什麽也未看到。
此时,他心中竟生出诡异期盼来,若是馀生都荒废在这一方洞xue里,永无人惊扰多好……
不,他怎会有此等奇怪的想法?
正无边暧昧旖旎时,周伯邑再度归来,他将几件绑在一处的大兽皮丢下,探头关切,“顺,你先用这些衣物……”
话音戛然而止。
鄂顺脸上一臊。
他也知自己当下衣衫凌乱,与妲己抱在一团极是不妥,正欲张口解释,周伯邑却没说什麽,挠挠脸,反而转身走了。
鄂顺既窘迫又後怕——
幸好,幸好是邑看到!若是彪,定要宣扬得人人知晓!
他伸手够住兽皮,先将妲己裹好,随後才整理衣衫,重新穿好盔甲。
妲己被埋没在一堆兽皮中,洞口雪光照映下,睡颜恬静,宛如山鬼般动人。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为她理了发丝,又烫手般缩回。
这次,一直等到洞口微暗,才又有人声传来。
一根粗壮缧绳混编了布条,垂落下来,将两人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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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至,有苏部落里,切猪宰羊,烹鸡炖鹅,又备有干菜酿菜,果干肉脯,是为商军送行之用。
草木烧灼,香气弥漫,炊烟浮动,缈如淡雾。
透过纱雾,可见得部落里多是泥土砌的圆形屋舍——
木架顶上覆着茅草,墙上涂着黑黄漆液*;厨房则是另挖坑xue在地下,上面用木棍支起茅帐。
一应习俗,皆从商处习来。
衆多屋舍中,还要数首领的屋舍最为阔大,有单独院落;门口伫立旗帜,上绣一只红色九尾狐,是为有苏国图腾,此时在凛冽风中舒展到极致,发出“猎猎”声响。
武庚已经带着一行人进了首领茅舍内,个个有山峦之高;首领苏筑其实并不算矮,却被衬得十分瘦小干柴。
苏筑这人,全靠着溜须拍马方有今日之位,习惯谄笑,此时面上纹路益发加深,点头哈腰:“王子,之前多有不周,皆是误会,王子可莫怪罪。”
他的儿子乌一脸紧绷,浑身发抖。
武庚并不看他,掸落身上雪花,同各人就座,手中重剑在案上一横,发出钪啷一声。
屋舍内,几案摆满吃食酒水,正中央的一个青铜鼎正炖煮羊肉,香气四溢。
首领匆忙举杯,油滑说些“尔康尔盛”这样的华丽祝酒之词。
武庚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手指点着那鼎:
“筑,若我不曾记错,此鼎造自我祖父时,赐予有苏,也传至今日了。”
首领不明所以,连连点头,“喏,喏,此鼎乃有苏宝物。”
武庚微微侧头,唇边笑容温和,气势却压人,利目里毫无笑意:“多年情谊,实在难得。如今我多问一句,首领可还有事瞒我?此时说来,尚且为时不晚。”
首领强笑,莫名结巴:“无事,无事……贡品双倍,绝不再断,哪还有瞒……乌,还呆愣着作甚,还不去为王子盛汤?”
苏乌瘦高一个,颇似其父。
他颤抖着上前,自鼎中舀出头碗肉汤来,跪地垂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为武庚奉上。
武庚眯着眼,望着汤面泛波不断,并不伸手去接。
苏筑越发颤抖了,笑容似哭:“王子……这……昨日不是已和吗……”
武庚睇向他,反而关切笑问:“你女逃遁,卒于雪中,你怎不伤怀?”
“额,这……她叛逃本就该死,王子不怪罪已是恩典,如何再敢伤怀……”
武庚恍然点头:“原来如此,首领明理。”
说完,向崇应彪使了个眼色。
彪诡秘一笑,打个呼哨,其手下武士从帐外押入一人来。
不是妦却又是谁!